此二哥非彼二哥,毕竟世人皆知,镇因公膝下除却唯一正室夫人所出的二子一女,再无所出。故而他现下喊的这一声二哥,并非是他同父同母的亲生兄长,而是同他父镇国公少时交好的平南王的嫡出世子荣峥。
说起这荣峥,那也是个相当了不得的厉害人物。他父亲平南王,承袭祖父的侯爵之位。又靠自己从尸山血海里头拼出来的累累战功,硬是叫他挣来一个王爵,成为大晋开朝以来为数不多,屈指可数的异姓王之一。
他母亲则是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长姊,安陵大长公主。而他自己,少年时期便就读于太学瀚羽书院,与江策的兄长江书琅是同窗。时人并称他们二人为“双杰”。
哪怕后来上了战场,也是靠着自己等身高实打实的军功,一步步爬上将军之位。短短三四年光景便成为镇守一方的主帅。如此之人,今年也不过二十有四,称得上一句“少年英豪”。
至于江策川缘何称他一声二哥,这事儿还是得从他兄长身上说起。他的这两位兄长,各有看的长处。虽说如今他二人都从了军,但在太学读书时,却是一个善文,一个善武。
盖因家风不同,他这二哥自小随父习武,却不知为何对经文典籍深恶痛绝。幼时开蒙的年纪,旁的孩子《三字经》不消全篇背诵也是读到滚瓜烂熟的程度。唯独他才将将能把字认全,入学太学时险些没将教文的典学气出好歹。
反观他兄长,虽出身将门,但自幼就叫长辈充作清流书香世家的君子来教养,于诗词文赋上的造诣自是不用说,那是一等一的好。在太学瀚羽书院这种才子汇集之地,都是数一数二的优异。
这样两个南辕北辙的人本该没有交集,谁知山长竟将他们二人安排成邻座。而他那二哥又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不多时就有了交情。后来他兄长在文夫子临堂抽问时,不时地帮忖一二。这一来二去的,更是相熟。
得知兄长还有一个年岁相差甚大的幼弟时,极力哄骗当时尚且年动不知事的小江策川认他做二哥,于是他便稀里糊涂地多了一个非亲非故的二哥。
当年兄长听闻自己受人哄骗认了二哥后,那段时日他们两人吵闹不已的场景如今还历历在目。可眼下局势却也称得上一句“物是人非”,添了满心愁怅,江策川一想到兄长此时可能正在敌营受尽折磨便喉头发紧。
头上忽的落下一只温暖而粗糙的手掌,一把揉乱他的冠发,荣峥脸上扯出笑:“小子一段时间不见,又长高不少。偷偷跑出来喝酒,小心又要挨伯父的揍。”
当初还不是你先领着我偷摸的瞒着我阿兄出来喝酒的!真要论起来,他做纨绔这些年里,不学无术、饮酒作乐的派头,有一半多都是从他这个二哥身上学来的。
江策川躲开他作乱的手,顶着一头杂乱的乌发,转身就跑。心中诽腹不已,却没能注意到他二哥疲意的神情。
荣峥站在原地目送他逃离的背影,胸腔里呼出一口热气:“真像啊……”
话音刚落,他仔细理好奔波几日风尘仆仆,略显凌乱的衣襟,调整好脸上细微的神情。
打开房门的瞬间,他的表情一变,疲惫隐去,仿佛戴上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具,不辨喜怒。与端坐桌边的傅明渊对视一眼,对彼此的目的心知肚明。
傅明渊不惜拖着残躯,明知秋日易感风寒也要设下宴席,只为了替江策川求来一道关键时刻足以救命的保命符。而荣峥之所以愿意马不停蹄、日夜不休,如此风尘仆仆地从岭南关赶回雍京,也不过是为了那一场年少旖旎的梦。
他们从对方的眼底读出彼此相同的渴求,厢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才有所缓解。荣峥入座,近卫很有眼色地退下,关好门守在外侧,确保不会有人打扰。另一头,江策川落后陈瑛小半个时辰,才顶着一头乱发入席,被一帮损友找准时机调侃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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