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那日春光惑人,纷扬落下的花瓣娇嫩,生动的恍若昨日。
孟国公府后院,青草茵茵。
十五六岁的少女闭着眼睛,闲散躺在草地上。
修剪过的嫩草像刚破开初春的信号,张扬跋扈的向上抽条着身子,和田碧玉一般的色泽大片大片蔓延在眼底,怦然勃发着生命力。
午后的热气逐渐散尽,经了一日阳光沐浴,它饱了辘辘饥肠终于餍足的随风摇晃,散发着光合下土壤烘烤出的洋洋暖意。
又一阵风过,它刺挠着孟乐浠的手腕。
不止手边痒,她悄悄睁眼,半眯了条缝去偷瞧身侧的林礼初。
心痒痒。
衣袖安静交叠着些许,她扬起的衣纱裙角被无声纵容着压在他小腿上。
他似是困极了,初出学堂就随父入了官场。
林老尚书可不像老孟,对女儿是千娇百宠,儿子若读不进书便当前世留下的孽缘养着,不出去危害黎民百姓就好。
三岁习字,五岁读诗,七岁阅览群书;国之大义,君子之道,克己复礼,有所为有所不为。
她也从没见过林老尚书展颜的样子,只见得林礼初每每提及父亲敬重的神情,与她孟府中鸡飞狗跳的生活比起,显得和家中不甚熟稔。
“乐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久久,在她马上就要瞌睡得再撑不起眼皮时,他散了疲倦终于开口。
可这明显就是送分题,公子卓绝,世人皆知他如新生的莹白珍珠,经了厚重的珍贵贝壳打磨而出的珠宝,初现就足够惹人瞩目。
她抬手指向天际隐隐半现的圆月,此时太阳欲夕垂,另一边已有暗色。“像皎洁的那轮明月。虽尚未轮值夜中,但一定会高悬璀璨。”
她扬起稚嫩的脸望着他,坚定,眸中亮闪闪的。
他听了心里定是开心的吧?
没有人会不喜欢赞美和肯定,她掩着雀跃的神色,故作镇定,实则写了满脸的骄傲。
沉浸在自己满分答卷的她自是没有看见,他眼中的暗色和落寞。
倏尔间发间一重,林礼初侧身半撑起身子,倾近她。
她下意识小弧度瑟缩了一下头,滞涩了呼吸,在什么都藏不住的年纪轻易就赤红了脸。紧张的反手攥住了青草,指尖蹂躏着芽尖,泥土沾污了指腹。
她紧闭上眼,耳边心跳如鼓擂,轻抿了下水润的唇在静待着什么。
可什么也没等来,覆盖住她的阴影很快离开。
她疑惑的抚着被簪入发中的钗子,触手温热,带着他未散尽的暖意。
“我们做个约定可好?为期三年。”
她抬手,浅浅月色下与他勾了小拇指。
虽然如今已是可以许婚嫁的年纪了,也不知为何要三年后再允答复,但她应下了。
她早晚会摘得这明月。
孟乐浠起身送他离府时,转身撞见神色淡淡的宋斯珩。
他死寂般清冷的眼孤寂平淡,枯水般不起波澜,见她的白玉簪面上更冷一分,快了步子就与她错身而过。
后来似乎是林礼初似是叫住了他,便紧随他离开府中。也是,他这么做定是不想惹来非议,叫她为难。
她欣欣然簪戴着钗子,小孔雀一样开着屏去了母亲的院落。
原来十年过去,这白玉簪竟然还在她的手中,甚至被她藏的这么严实当作宝贝一样防着宋斯珩这个家贼。
但也仅有被发现的那一瞬间她慌乱了手,许是她自己也不曾想到它会留存至今。
孟乐浠捋了捋思绪,发现如今这走向愈发不对,他害得她孟国公府被囚、姻缘不再,她现在不戳他两簪都算手软的了,他反倒还发什么火。
才不惯他的臭脾气。
孟乐浠当着他的面,开了红木盒将白玉簪取出,替换下发间的金钗。
她挑眉,眼中挑衅:“不仅如此,我还要日日戴。”
她就是故意的。
虽然只是逞口舌之快。
宋斯珩被气的嗤笑出声,她背着他私见林礼初他都忍了,现在还在他面前堂而皇之的戴着与旧情人的信物。
他声音冷如冰窖:“甚好,你不是好奇三年之约吗?如今你自可去寻答案。”
闻言她睁大了眼睛,好啊,这混账东西当年果真偷听他们讲话了!
她止不住的心底唾骂他无耻,恨不得拿眼神将他戳成筛子。
杀人犯法,杀人犯法……
默默念着竭力克制自己的杀念,喘息间吐出口浊气,不得不说她成功被挑起了茂盛的求知欲。
“若当初是你故意坏我好事,你就且等着我的休书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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