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天,阳光虽烈,却早已没了暑气,在树下的阴凉处,李秋华躺在吊床里,一动也不动。
秋月在旁有些着急,姑娘这两日一直这般有气无力的模样,这几年遇到再困难的境地,也不曾如此过。她多希望这个时候秋水还在,至少会说好多蠢话,逗姑娘开心。
明日就是秋水的祭日,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好多话想要对她说。
不能怪秋月担忧,李秋华的确是有些灰心了,她既无权势,又无钱财,即便知晓主母的所作所为,但却一点法子都没有。
如今,婚事任由他人拿捏,虽说世上大多数的女娘都是父母之命,但那都是疼惜孩儿的父母。她呢?没要她命都得感恩戴德,想得一个好归处,那是发梦呢。
更何况,真到了出嫁之时,尚不知母亲留给她嫁妆是否还得以保存。若她既无嫁妆傍身,又被娘家厌弃,往后在夫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李秋华猜测着夏氏会给自己找怎样的家世,所幸的是府里还有脸面要顾,不可能真的让她嫁与那贩夫走卒,寒门学子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寒门学子的家世家风,人品秉性也是天差地别。如若父亲不推举,夏氏哪里能认得这些人,最后可别是差个下人随意去打听,这可没几天了。
李秋华叹口气,事到如今,自己可还有挣脱命运的机会?翻身看到守在一旁的秋月,正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心里顿时一阵难过。
她没有保住秋水,难道还要继续让秋月与她一道受苦吗?
伸手让秋月拉着,缓缓的坐起身来,吊床上难以坐直只能窝着,小小的一团。
李秋华忽然后悔起来,儿时怎的没有对那些小郎君温柔些呢?至少哄骗一两个对自己死心塌地的,非自己不娶,便能解了如今的困境。
想到此处,李秋华觉得好笑,这是已然走投无路到心生幻想了。
两日前发生的事情,让李秋华信心顿失,夏氏却是十分得意。
此事平顺度过,兰馨糟了厌弃,被仗责三十,性命是无虞但是身后皮开肉绽,好了也定会留下疤痕,难看的紧。除此之外,这回主君彻底把李秋华的婚事交给了她,在月内要结成一门婚事,如此紧迫的时间,倘若看走了眼,谁也怪不着。
夏氏心情大好,第二天李秋华过去请安时,特意免了她后面的伺候,还让她每日请安后,便可回院修习女工,好为将来绣嫁衣做准备,甚至还准许出府置办物件。
说到这里时,夏氏懊恼的像是刚想起来似的,对李秋华说道:“你份例放在平日里可能够用,但如今要准备婚事,钱帛估摸着还是不够。”
说罢吩咐林嬷嬷给了李秋华一份凭贴,要置办何物去柜坊便可,十分慈爱的样子。李秋华捏着凭贴,只得拜谢主母赏赐。想起放在屋内的凭贴,李秋华向秋月说道:“走,咱们去东市逛逛。”
给钱就要花,何必客气。
长乐坊安国市的红楼,不愧是长安城达官贵人们吃酒的地方,宏伟大气的楼宇,门口车马往来不绝,酒博士忙不迭的为贵客引路,进得大门来,衣香鬓影,酒酽春浓,雅座之间帘幔轻飞,酒香四散。往楼上看去,皆是紧闭的房间,想必是要为贵人们隔出些清净来。
东市的酒肆不如西市那般喧闹,也不会有胡姬作舞。不过也有热闹可看,靠窗有几个雅座明显是一道来的,这些权贵家的小郎君们饮酒作诗,正是酣畅之时。
两人坐在一个较偏的位置,要了一壶酒和一些下酒菜,想了想又加了几碟糕点,看着不错便都得尝一尝。李秋华端起酒杯,一饮而下,除了稍稍有些被呛住,竟还能接受,后续几杯下肚后,腹内慢慢升起热气,血色上涌,脸已绯红。
站着吃糕点的秋月看到她的脸色,忙给她倒茶,说道:“姑娘,您喝多了吧,脸怎么红成这样?”
李秋华笑着说道:“秋月,你可想饮一杯?这酒真是好物,竟让人通体舒畅,我好久未觉得如此畅快了。”
说罢又是一杯,秋月吓得直接用手去抢她手里的酒杯,“姑娘,您若是吃醉了,我可没法儿把您背回去,到时候被主君知道了,定会狠狠责罚的。”
看着秋月快要被吓哭,李秋华只得意犹未竟的放下酒杯,说道:“依你吧,第一次饮酒确实得注意些,万一醉倒在外,我就不用活了。”
看着李秋华放下酒杯,秋月总算是放心下来,但李秋华话音一转,撒娇道:“好秋月,咱们悄摸的买一坛回去,晚上偷偷的喝吧。”说话时眼睛眯成一条缝,像只古灵精怪的小兽。
好久没有见着这样的姑娘了,秋月心中一软,自是依的。
坐着等酒气消散的时候,那处畅饮的郎君中传来稍高的一声话语:“九郎真的与那崔七娘和离了?”
和离?
隐约听到这两个字的李秋华竖起耳朵,想要继续听下去,但后面再无清晰的声音传来,毕竟隔了好几个座位,虽能听到那处众人的谈话声,但是却无法听清具体说了些什么。
李秋华倒是知道这卢氏九郎,卢成义,与崔七娘崔静姝成亲不过三年就和离,不愧是崔氏女,自是有底气。
这卢成义自小也与自己一道玩过,嗯,被自己打了挺多回。想起儿时这人挨过的揍,李秋华不知怎得生出些愧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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