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影一早出门,一整日都泡在济世堂。
三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总有些积压的琐事。
她骤然出事,赵五爷虽心急如焚,但毕竟年岁和阅历摆在那儿,依然能稳住心神,带着冯六和慕青压住阵,不至于让柜上乱了套。
各方老主顾们也不至于立马乱了,大部分主顾都非渝州本地的,是以不会那么快得知济世堂出了事,交易如常,只是几笔大宗交易被赵五爷压了下来。
他不是做不了主,只是心底仍存着一丝希望,大奶奶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大事还得她做主才行。
许是上天当真听到了赵五爷的祈求,柳月影平安无事。
这一忙就忙到了月上中天。
赵五爷亲自端了杯热茶进了账房,看着柳月影伏在桌案后,眼睛盯着手中的账册,右手的算盘珠打得劈啪作响,连看都不需看一眼就绝不会出错。
“大奶奶,夜深了,你也歇歇吧。”
柳月影算完一笔账,深吸一口气,抬头才觉脖子早已僵住了。
稍稍活动着,从赵五爷手中接过茶盏,抿了口热茶,柳月影道:“差不多了,五爷这些时日辛苦了,柜上没出什么大事,都是您的功劳。”
赵五爷又有些鼻酸,看着柳月影烛光下略有些苍白的小脸儿,心疼道:“这都是我们该做的,吃着柳家的饭,该为主家尽心竭力。”
即便柳月影已出嫁多年,即便如今经手的生意打的都是苏家的徽旗,可在赵五爷心里,她还是柳家的姑娘,他效忠的是柳家,吃的是柳家的饭。
“大奶奶重伤未愈还是要多休息,郑郎中同我说了,这骨伤可急不得,稍有不慎便会落下病根,大奶奶还年轻,不可大意。”
“好。”柳月影眯眼一笑,“五爷也早些回去吧,我再看半个时辰便回。”
***
入了夜,苏离川独坐书房却看不进去一个字,满心的烦躁苦闷,一页书半晌也不见翻动。小厮给他换了两盏茶,知道大少爷烦得很,便像鹌鹑一般缩在一旁不敢言语。
苏离川又一次端起茶盏却喝不下时,便见李氏来了。
苏离川忙起身,规矩的行礼:“母亲怎么来了?”
李氏笑盈盈的冲身后的丫头摆摆手,让其将托盘放到书桌上,道:“来看看我的川哥儿,这么晚了还在苦读,为娘心疼,给你熬了点儿莲子百合,清热祛火。”
“多谢母亲。”苏离川抿了抿唇角,看着李氏在一旁坐下,便知这是有话要说了。
苏离川心里大概有数,慢慢搅动着碗盏里的莲子百合,舀一勺入口,清甜中带着丝丝甘苦。
李氏冲丫头和小厮摆摆手,让他们退下,心疼的看着苏离川道:“我儿这些日子受苦了。”
读书本就辛苦,之前还为柳月影担惊受怕,之后又因柳星辰糟心烦闷,她这个做娘亲的最心疼。
苏离川勉强笑了笑,道:“母亲言重了,儿子在府中好吃好喝,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只每天读书,何谈辛苦之说?”
月娘日日在外奔波,才是辛苦啊!可这话他不敢说。
李氏哪能听不懂苏离川的言外之意,撇撇嘴不屑道:“女子就该在家孝顺公婆,伺候夫君,哪个好人家的女子成日里不着家在外抛头露面的?日日跟男人打交道做生意,能有个好?你没见那城东头的豆腐西施吗?她……”
“母亲!”苏离川皱起眉头,不愿听了。
城东头的豆腐西施是个年轻寡妇,早年丧夫,孤身一人带着个年幼的儿子,只能靠卖豆腐过活。
加之长相美艳,城中没事跑去买豆腐的糙汉简直不要太多。
豆腐西施性子爽朗,不拘小节,被言语调戏了也不甚在意,荤段子张嘴就来,倒是生意兴隆。
糙汉们家里的婆娘能喜欢这种女子就怪了,是以总在背后嚼舌根,谩骂其不守妇道,放荡狐媚。
可月娘同豆腐西施怎能相提并论,母亲总是这般说。李氏见苏离川不乐意了,忙住了口,却又忍不住道:“好好好,我不说她了,可是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媳妇儿还没回府呢,这像话吗?”
苏离川心口堵得发闷,手上无意识的搅动着汤匙,维护道:“月娘刚回来,柜上事忙,回来晚也是有的,待过两日一切理顺了就好了。”
“川儿,娘也不是总要数落你媳妇儿不好,娘知道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总归是有些情意在的。”李氏略带恶意的说道:“可是此番她在城外出事,又音讯全无了三个月,谁说得明白这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不说你便不问了吗?没地被戴了绿帽子还觉得你媳妇儿是个宝呢!”
苏离川的眉心都拧成结了,沉声道:“母亲,月娘不是那样的人,您别这样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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