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青并不认得这两位先生,低头道:“抱歉,我不会跳舞。”
轻佻的那位伸出手,做出邀舞的姿态,风度翩翩:“没关系,美丽的女士,负责教你跳舞是我的荣幸。”
不待怜青回答,只听“啪”地一声响,他伸出的手掌被人打掉。
“关靖淇,收起你的花花肠子!”蕴青瞪着自家三哥。
“啧,小六,你真没礼貌!”关靖淇摸了摸被打红的手掌,余光看见和蕴青一起过来的文舒窈,立刻整了整领带,笑迎上前,“舒窈,好久不见。”
文舒窈轻巧避开,用一柄精致的扇子抵着关靖淇,“三少,又犯风流病了。”
关靖淇不恼,随手折了枝玫瑰花送上:“咱们一同长大,青梅竹马的情谊,怎么这样见外!”
“靖淇弟弟,你比我还小两岁,算哪门子青梅竹马?”文舒窈接过玫瑰花,顺手送给路过的侍应生,又看向关靖渝,“五少,好久不见。”
关靖渝:“客气了,舒窈姐。”
文关两家是世交,家中小辈关系亲近。按年纪算,文家大小姐与关家大少爷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在老爷子重提关尤婚约前,上海滩豪门一致认为文舒窈与关靖澜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毕竟嘛,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八个字全占了。
只是如今情形转变,谁也不会自讨没趣,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们寒暄的当口,蕴青坐回怜青身边,不知从哪端出一盘糕点。
自己吃一个,给怜青喂一个,“玛卡龙,吃个粉色的,张嘴。”
怜青咬了一口:“嗯,好吃。”
关靖渝的视线落在怜青身上,“小六,这位是?”
蕴青看了眼自家五哥,还算给面子,“尤家五小姐,大哥的未婚妻,也是我的好朋友。”
声音不大,离得近的各位都听见了。关靖淇尴尬地笑了笑:“哈哈哈大水冲了龙王庙,抱歉,原来这就是大嫂……”
蕴青刚想打断,关靖渝抢先一步,“三哥,尤小姐还没有过门,你嘴上注意些。”
怜青瞥了眼说话的少年,他眉目疏朗,说话得体,既不像他三哥关靖淇那样轻佻,也不似他大哥关靖澜那样冷硬,是个很妥帖温和的人。
不愧是蕴青口中“唯一正常的人”。
在场的关家人齐聚花园一角,不远处的关蕴晗哪有不凑热闹的。
她兴冲冲上前,并不招呼自家哥姐,只管搂着文舒窈的胳膊,亲热道:“密斯文!你舞跳得真好!这阵子你怎么不在学校?我有好些问题要请教你哩!”
密斯与密斯脱,是称呼女士先生们很洋派的叫法,在座的少爷小姐大多通晓英文,留过洋的更不必提,很明白其中意思。
只是关家老爷向来不喜儿女崇洋媚外,在家时并不允许他们卖弄;现下的社交场合大多是中国人,蕴青等人懒得如此称谓。
关蕴晗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年纪小,正是爱与人交际的时候。文舒窈在国中教书,有师生情谊在,自然要给几分情面。
“请了假,昨儿就回来了,礼拜一上课你就能看见我。”文舒窈笑道。
关蕴晗:“请假做什么去?”
文舒窈往后一指:“自然是为了给主角辛西娅当伴娘做准备。”
说话间,厅堂音乐声突然暂停,辛西娅在万众瞩目之下现身。
伴随着再次奏响的典雅乐曲,身穿华丽丝绒连衫裙的俄国少女走向未婚夫阿列克谢。
怜青了然:“原来他们俄国人婚前不用避讳。”
蕴青顿了顿,“我倒不清楚俄国礼仪,辛西娅的母亲去世后,罗斯没有续娶,父女俩相依为命,兴许是懒得拘礼。”
怜青注意到阿列克谢身边还有一个矮小青年,悄声问:“他是谁?”“不认识。”蕴青瞥了眼他们穿的和服,“日本人?”
斜刺里传来一声嗤笑。
“原来六姐也有不认识的人。”关蕴晗可算逮着吹嘘的机会,得意洋洋,“给你们介绍,喏,这是我的新朋友,佐藤佳子小姐。”
此时,舞池音乐暂停,辛西娅分别与罗斯、阿列克谢跳完舞退场更衣,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聊天。
蕴青看向关蕴晗身边的佐藤佳子。
年约十七八岁的女子身穿和服,唇瓣点朱,倨傲地抬了抬下巴,说话时用羽毛扇遮住鼻子,“こんばんは。”
怜青悄声问:“她在说什么?”
“晚上好的意思。”蕴青听得懂简单日语。
正想礼貌寒暄,却见那位佐藤佳子小姐拎着裙摆避开很远。
蕴青蹙眉,看向关蕴晗,“她什么意思?”
关蕴晗愣了两秒,“我哪知道?!”
“佐藤佳子小姐你知道吧?顶有名的棉纱株式会社就是他们家的!那位先生是她哥哥,佐藤秀中。听说与辛西娅的未婚夫是朋友。”
“佳子小姐会说中国话!刚就跟我聊了很久!”说罢又幸灾乐祸,“说不定是看你没眼缘,不想跟你做朋友哈哈!”
佐藤家族,蕴青当然知道,但他们为何出现在俄国人的场子里,倒是得琢磨一番。
回到外国人圈子,佐藤佳子以扇掩鼻不知说了什么,连带着几个俄国人和那位佐藤秀中先生也看了过来,眼神实在算不得礼貌。
偌大的会场分为两半,对面的目光如此显眼,这边的中国人岂有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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