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关公馆。
阳光晴好,半中半洋的别墅庭院富丽堂皇,内院草坪占地甚广,绿植生机盎然,正中间立着一座光屁股小天使喷泉,俨然像座独立的公园。
“碰,七筒。”
遮阳亭里摆了一桌牌,大太太坐上首,两个姨太太分坐两边。
见太太得了张好牌,二姨太同对面的三姨太对了对眼神,自然地打出一张牌,“四条。”
大太太神清气爽:“对不住,我胡了!”
二姨太嗔道:“太太今儿是拜了财神爷,怎么连赢这许多?我那几块钱都要输没了。”
三姨太帮腔:“少啰嗦,赢的时候不提,输了就肉痛。”
二太太故作扭捏,荷包没掏两下就被三姨太抢了去。两个人唇枪舌剑,吵得比戏班子还热闹,大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旁观的四小姐关蕴珠摇头道:“妈你牌打得真差,连得好好的三四五你非拆掉,你不输谁输,快掏钱吧。”
二姨太没好气瞪她:“要你教我打牌,边儿去!”
关蕴珠:“走就走,又不让我上桌打,不稀罕看你们,没意思!”
二姨太跟着骂:“这么大的人,一点儿事都不懂,跟你芳表姐学学!”
被点中的正是过来凑角的表小姐赵穗芳。
闻言只低声道:“兰姨谬赞,穗芳不能和四妹比。”
二姨太还想说什么,却听大太太道:“行了,打牌吧,小孩子家家活泼点的好。”
三姨太觑着太太的脸色,跟着道:“是,我们穗芳性子太小气,听见了吗,说话只管大声些。”
赵穗芳眸光微动:“是,谨遵太太教诲。”大太太眉头几不可查地皱起:“你这孩子,别听你姑姑胡说八道,都在关家住这么久,也算自家人,大大方方的,同老四那样就很好。”
这一番话说完,在场众人俱都安静下来,彼此心思各异。
赵穗芳是三姨太娘家侄女,父母双亡只剩一个孤女,七岁那年就寄居关家,长这么大的确和正经小姐差不离。只是她年纪小心思重,行事总放不开,为此,府中太太们总是偏疼她些。
三姨太摸着牌,心思迂回,似乎不经意捻着话头道:“唉,穗芳眼看十九了,我这个做姑姑的没能耐,想给她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家都没法子,少不得要劳动太太操心。”
二姨太磕着瓜子,一心打牌,眸子里却闪过冷笑。
她偷觑大太太的脸色,只见后者淡淡道:“穗芳的事,我留心着。老爷手下有个白秘书,那人家底不错,身世干净,人也生得很好。老爷原是看中他,想许给蕴珠,只是按年纪算,穗芳在先,不如给她。”
众人神色各异,二姨太最先接话道:“我瞧着白秘书很好,只是蕴珠玩心重,怕是定不下来。”
赵穗芳垂眸,作出害羞的模样,眼睛只管看着自家姑姑三姨太。
三姨太勉强笑道:“白秘书好是好,老爷如此器重他,穗芳哪里配得上……”
不等她说完,大太太眼底笑意渐失,不咸不淡道:“那你惦记哪个?”
场面倏然凝滞,二姨太察觉不妙,立刻道:“诶,打牌吧,我等着赢钱呢。孩子的事改日再说。”
三姨太却不领情,时间紧迫,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哪能放过?她正要开口,大太太把牌一扔,道:“穗芳先去玩吧。”
“是。”赵穗芳惴惴不安离开。
等小辈走了,三姨太越发没有忌惮,直言道:“太太,穗芳同咱们大少爷是一同长大的交情,我听说尤小姐性子温柔,是个能容人的。不如就让穗芳留在咱们家,一来我们姑侄不用分离,二来,也不必担心她这软弱性子嫁到别家受欺负。您说呢?”
尾音落地,许久没人应答。
惯会打圆场的二姨太此刻也不敢搭腔。
良久,只听大太太冷笑一声,问:“穗芳也是这么想的?”“不曾,婚姻大事,女孩子家脸皮薄,我没告诉她。”
大太太脸色缓和:“不枉关家精心养她一场。没得同你一般糊涂。”
三姨太脸色一白。
大太太的话刀子接踵而至:“我问你,等尤小姐进门,是她做小,还是穗芳做小?尤家再没落那也有美名在,我关家这般欺辱人家的姑娘,传出去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你趁早歇了心思,靖澜同穗芳有没有情谊我不管,总之他一定要娶尤小姐,这是老爷子的命令,也是关家的承诺!”
三姨太哪里还敢多言,鹌鹑似的缩着脑袋。
二姨太适时扔出一张牌:“五筒,让穗芳回来吧,咱们接着打牌。”
不多时,众人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继续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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