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照入浮云,银白的气团形成一片深色的阴影投射在地面上。
庭院里,身穿浅色劲装的人影舞动着方天画戟,大开大合的动作下,长杆的兵刃搅动风声,院落里的沙土不时因画戟擦碰到地面飞起半空,豆大的汗珠顺着两鬓流下滴落地面,呼嗤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不过十几日的时间,等信儿的祝永清由从容自若变得焦躁不安,往日里笑嘻嘻的样子不见,脑子里全是何时才能等到师父有人的回信。
砰——
“呼呼……”方天画戟重重杵在地上,喘着粗气的少年抬起衣袖擦去汗水。
这两日刘慧娘对他的态度虽然依旧温柔,却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但等他心生胆怯想要后退离开女孩儿时,少女却又主动亲近过来请他喝茶聊天,然而下一刻就在他以为两人有进展时,又是那种疏离的感觉充斥在两人周围,反反复复多是如此。初经此事的少年没有应对的经验,只能靠着练武来缓解心中郁闷之感。
应当是事情没有进展,慧娘也在焦虑吧。
汗流浃背的少年抬起脸庞,望着天边的浮云,脑中一会儿是女孩儿的身影,一会儿是得了官身后,他人崇敬望着自己的影像,一会儿又是洞房花烛夜的情形。
我是痴了不成?
回过身的少年给了自己一下,随即转身迈步,准备回去洗漱一下,一身汗水,黏糊糊的难受。
“郎君,郎君。”
呼喊的声音传来,祝永清转头看去,却是身边的小厮一路跑了过来:“出去的六子回来了。”
祝永清闻言大喜,那是派出去找师父友人的奴仆之一,当下问道:“他可是带着客人一起回来的?”
小厮摇摇头:“不是,六子是一个人回来的。”
提起方天画戟一磕地面,砰的一声巨响,祝永清脸色当即耷拉下来:“人呢?带他来见我。”
“六子去找栾师去了。”
小厮的回答让祝永清一愣,有些讶异的低头看去:“他去哪里作甚?”
“六子没说。”“拿着,我去找师父。”
说话声中,祝永清将方天画戟朝着小厮一推,顾不上洗漱,小跑着朝栾廷芳的院子跑去。
那小厮惊恐的看着方天画戟倒下,连忙朝旁边闪了一下,沉重的兵刃哐的一声砸在地上,拍了拍胸口,喘口气,年少的孩子蹲下抓着方天画戟一用力,那方天画戟被抬起,却又乓的一声掉回地上:“郎君,太沉了,小的拿不动啊……”
然而眼前哪里还有祝永清在,早就走的没影了。
栾廷芳的庭院就在祝永清左近,乃是当时祝家两兄弟拜师后,从祝家庄划分给出来的,为此祝万茂还同两人争吵过一次,只是两兄弟搬出尊师重道的说辞,使得祝朝奉没甚能说的,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祝永清一路小跑进了庭院来到房门前,方想推开进去,手上不由一顿,屈起手指轻轻扣在门上。
“进——”
熟悉的话语响起,祝永清推开门走入屋中,厅堂里,坐着的中年男人正在看着一封书信,名叫六子的奴仆正垂手站在一旁。
“师父。”进来的少年冲着自家仆人摆摆手,那汉子也没多说,只是对着自家郎君施了一礼,随即低着头走了出去。
“是永清啊,就知道你要来。”栾廷芳扔下手中书信,指了下椅子:“坐。”
祝永清将门一关赶忙进来,落座之间嘴中快速问道:“可是有信儿了?”
笑了一下,栾廷芳递过去手中的信笺,看着少年几乎是抢的拿过去,淡淡道:“为师怕你思虑不周,直接将人接到家中,是以特意在信中让人等在附近县城里。”
“师父……”祝永清抓着信笺感动道:“多谢恁。”
“罢了,为师真是欠你哥俩的。”翘起二郎腿,栾廷芳身子朝后靠在背椅上:“二郎可回来了?”
“已经去信给永年兄长了,遮莫这两日就能到。”
栾廷芳闭起眼,似是在盘算甚么,祝永清也没说话,下一刻,这中年男人张开眼看过来:“我一共去了三封信,如今一人已到,另两人住的较远,不知何时能来。”
“师父的意思是……”“夜长梦多。”栾廷芳站了起来,走过来拍了拍徒弟的肩膀,狠狠抓了下,转身朝门外走:“下月乃是缴税的日子,好好想想。”
祝永清低着头点了点,看着栾廷芳打开房门不由奇道:“师父,恁去何处?”
栾廷芳开门的手一停,转头道:“友人来了当然要去看看。”
“我和恁一起去。”手一撑桌子,少年的徒弟站了起来。
“你啊……”踏步出门的师父左右看了看,转身看着徒弟道:“还是待家里的好,你本就属人耳目,要是同去岂不是有可能露了行藏?”
屋内的人顿住脚步,栾廷芳迈步之际声音传来:“你等不妨再去撩拨一下祝彪他们,看看能否将他等挑唆的先自仇视梁山。”
“为何?”屋内的少年有些不解。
“自己好生想想。”
脚步声音渐渐远去,皱着眉头的祝永清走到门口,抓了抓头,目光有些迷惘,思忖半晌,口中呢喃道:“想不通问问慧娘就是,对,慧娘一定知道师父甚么意思。”
抬起头的祝永清隐隐有种找到答案的感觉,连忙迈步走向刘慧娘的住处,没走两步站住身子,抬起衣袖闻了闻,皱眉走向自己房间。
汗味儿如此重,怎生能直接前往,岂不是唐突了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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