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暴走(六)
杜壆一人牵着马,顶着一双满是血丝双瞳的他,独自走在襄阳的街上,本来雄壮挺拔的身姿此时看起来有几分没落,濛濛细雨罩在脸上,汇成道道水痕顺着脸流下,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或是两者皆是。
“是都监大人啊,怎生一人在此,可要进来避避雨?”
有说话的声音从旁边店铺传来,杜壆木然转头摆了摆手,继续朝前走着,连那人的样子都没看清,也不知是不是常去的店家,他此时只觉得满城的人看向他的目光都饱含着讥讽,就连那句好意让他避雨的话都觉得是在讥笑他。
我何时落到此等境地了?
杜壆抬头看了看天,有雨点落入眼中,让他本能的闭了下眼,再睁开却猛然发现,这竟然是去朱府的道路。
我……何时走到此处的?
静静的站在那里一会儿,杜壆缓缓转过身子,却又在下一瞬转了回来,迈开步子朝着大门处走去,快要到大门又站住了,就那么看着朱府的大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雨仍在下,雨滴虽然不大,却足够细密,时间一长,杜壆浑身的衣物已是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冰冷的触感让人不适,身后的马匹打了个响鼻,甩了甩脑袋,甩出点点水渍,随即又无奈的站在杜壆身后没有动。
如此站了半晌,杜壆方才伸手将挂在马鞍旁的剑取了下来,在腰间插定,抬头看向朱府时,目光中迷茫已是尽去。
吱嘎——
大门突然开启,一身彩衣的翠儿走了出来,拿桃花眼一扫就看到杜壆那高大的身形,连忙从台阶上下来,走到他跟前:“见过都监大人,可是来寻我家郎君的?”
“啊,是来找知州大人的,可在府上?”杜壆嘴角微微一扯,硬是挤出一个笑容,却是难看的像哭。
翠儿见了也当没看见,开口回道:“知州大人不在府上。”
“那当是在州衙了。”杜壆呢喃一句,突然省起早上丁七之言,上下打量了翠儿一眼,盯着她道:“我家夫人可来过府上?”
“来过,不过杜大娘子已经走了。”翠儿神色有些慌乱,看了杜壆一眼,又似不经意的道:“大娘子前日住了一晚,啊……她,她没做什么。”
杜壆却是脸色更加的难看,只是不死心道:“那知州大人可与我夫人见过?”
翠儿神色愈加慌乱:“郎君……郎君与大娘子是……是表亲,自然……自然是见过。”杜壆看了下四周,大约是有雨,加之此段路非富即贵,少有行人,突然伸出手,猛地一把抓住翠儿的手腕,低低的道:“他俩可有苟且之事发生?说!不说,弄死你!”
“都监,都监你弄疼我了,嘶……”翠儿挣扎了两下见杜壆仍然死死的抓着她,那双眸子里的眼神,纵使心里有准确却依然让她有几分胆怯,不由开口道:“他俩……这……郎君没做甚,只大娘子晚间不在房内。”
杜壆一口钢牙咬紧,松开了手,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多谢,告辞了。”
说完,也不顾城中不得纵马的禁令,翻身上马,一抖马缰,踢了下马腹,马蹄踏着湿润的泥地跑起,溅起的泥土沾到翠儿的衣裳留下点点黄斑,小婢女却无一丝懊恼的样子,只是龇牙咧嘴的摸着手腕,待那马跑的不见了,方才露出一丝笑容:“不枉我一早起来等待这多时。贱妇,今次看你如何活!”
说完,又皱起了眉头,郎君应该不会有事吧,毕竟是这接脚夫的上官啊,他是都监,只要不想造反,应当不会如此不智,对,应当不会。
……
同一时间,州衙,后衙处。
“大人,可要出去?”
“嗯?啊,本府有些事情,需要外出一下。”
“可要小的套辆牛车?”
“不用,稍稍走走也是好的,本府自己去,伱等不用跟来。”
“是。”
温文儒雅的知府朱楠一身粗布便服,撑着油伞,一手背在后面隐晦的捂着腰,慢慢行走在靡靡细雨中,今日之事却是不便让人知道,再说只是腰伤又不是不能走,忍忍就得了。
……
“哎,怎生在城中纵马!”
“直娘贼,生孩子没屁眼儿的玩意儿!”
“哪来的赤老,赶着去投胎?”“快来搭把手,这人伤着了!”
马蹄清脆,街上行人忙不迭的闪开,纷纷咒骂着纵马的杜壆,马上的壮汉则是充耳不闻,只小心控马不至于撞死人,其余则是完全顾不得了。
马速飞快,沿着道路转弯抹角,抹角转弯,不多时就到了州衙前,这墨獬豸勒停了战马,单臂撑着马鞍跳了下来,看了眼又渗出血迹的手掌,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知州大人可在?”
腰挎长剑,挺拔的身形站在门前,开口问了出来。
“杜都监。”门口的侍卫先是行了一礼:“知州大人此时不在。”
杜壆怔了一下:“可知去了何处?”
“不知,大人独自离去,并未说去何处。”
杜壆咧了咧嘴,挺直的背脊微微弯曲下来,有些苦恼的看了看天,不死心的又问:“可说了何时回来?”
那军士道:“只说出去一下,并未说去几时。”
“知晓了,你等辛苦。”杜壆点点头,面色如常的转过身子,尚自渗血的手掌死死握住剑柄,随后松开,拉起战马走开,他觉得自己需要醉上一场,不然非疯了不可。
细雨迷离,望着有种凄美之感,行人匆匆,杜壆踏步进入酒楼。
……
天光偏转,细雨停了一阵又开始下起,顺风飘落的雨滴洒下来,均匀的涂抹着世间万物,却又给人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总觉得这种雨下的不爽利。
马蹄踏地,车轮碾过湿润的土路,浑圆的轮子带起泥土,又碾压下去,因着重量留下一道明显的车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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