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一见王氏这个衣着凌乱掩面哭泣的样子,立刻就猜到事情现状,皱眉为难无措一阵之后,也就低头收手,闭紧嘴巴,站在一边不看不听向云荷的求饶和王氏的哭声了。
向老夫人在与向云松隔了一张茶几的另一个主位上落座,看看厅里这或躺或立,或哭或闹,或心虚或震惊,一言难尽的几个人,半晌后,冷冷叹了口气,“本该都在罗汉寺迎金佛的人,这会儿居然齐聚一堂,咱们向家,这平安富贵两样,看样子,是都不想要了。”她感叹般说完这句话后,便再不开口。
向云荷哭喊求饶的间隙看到王氏跟掬夏狼狈凄惨的模样,再一看秦氏撇头垂目不理不睬的神情,哭声就渐渐变得惶恐无措而难以为继。
向云松手撑着膝盖一直看她表演,此刻瞅准时机冷冷道:“想好要怎么说了吗?”
向云荷坐在地上停了声,片刻后嗫嚅着,“二哥……”
向云松瞪起眼睛一声怒喝,“在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之前,别叫我二哥!”
向云荷遭他这面貌严厉地一喝,登时吓了一大跳,也是看到实在无法拖延了,这回真心实意哭出来,边哭便把竹筒倒了豆子,“呜……娘说让我帮帮王氏……我问王氏怎么帮,王氏说,只要我以娘的名义把你叫到娘房里,我出嫁时,就送我两支珠翠坊金镶玉的步摇当压箱礼……”
厅内一片静默。
秦氏皱着眉头无语地看了地上的向云荷一眼,这妮子居然就这么把她亲娘给咬了出来,实在毫无担当。也怪她自己之前没叮嘱到位,不过好在怎么做是王氏出的主意,总归跟她关系不大。
她的侧方,离着供案更远的地方,卫宁儿看着向云荷涕泪交横的脸,料想他猜得没错,果然就是那两支金步摇的事。
他握着手中那根檀木羽簪,感受柔滑的簪身上细微凹凸的字体,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本就没指望太多的姑嫂情,不过为了一句“从小一起长大”,他还是想要做点什么。到头来,答案大白于眼前,却发现原来不值两根金步摇。到底是金步摇太贵,还是这份姑嫂情太贱?
这种事情,还真是讽刺啊。
他把视线抬了一抬,转到主位上那神色铁冷,正从座位上缓缓起身的男人脸上时,这些感叹一下子都消失了,那丝在西侧院时就隐隐生出的心惊,在此刻慢慢变得明显。
向云松铁青的脸上双眼眯起,走到向云荷身边,“两支珠翠坊金镶玉的步摇,就让你把你哥卖了,”他伸出手去,一顿之后一下一下点着向云荷的脑袋,偏着眼神咬牙切齿,“亏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知道那女人要对你哥做什么吗?!你知不知羞,知不知耻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亲哥哥这样扒皮见骨刺刀见红地痛斥,向云荷愧恨交加,猛烈地抽了一个大噎之后涕泪横流,“二哥,哥……我错了荷儿错了……”
她从未哭得如此凄惨过,一边秦氏听不下去,忍不住想要开口替向云荷护辩几句,但一抬头,看到那个长相酷肖他父亲的小儿子此刻怒气如阴云笼盖整张脸的样子,却又有说不出的陌生与心虚。
“你错了,错哪了?!”向云松一声暴喝。
“我……我不该骗……骗你……”向云荷语不成句。“还有呢?!”
向云荷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被向云松指责得太过羞耻,还被这样步步紧逼,心里到底还是涌起一丝委屈。明明王氏跟她也是姑嫂,王氏说请她帮个忙,又没说是什么忙,她怎么知道会弄成这样?向云荷这么想着,就只是哭泣,嘴却闭紧了什么都不说了。
向云松自然看出来她是委屈了,“说不出来,是不好意思说,还是心有不服?”看她依然哭着什么都不说,又怒道:“做都敢做,说倒是不敢说。我问你,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对得起你嫂嫂吗?!”
向云荷这才有些动容,只是眼泪涌出却还是摇着头,不知道是想表达“对不起”,还是实在不想说。
向云松看看她坐在地上只顾用手绢摁着脸面哭的样子,点着头冷道:“今天不给你长点记性,等你出嫁到了夫家还不知会怎么丢我的脸!”他这么说着,转身就走到供案侧边的角落里。
向家行伍出生,早先一直以军法治家,直到向老太爷告老回乡到旗山镇务农之后才稍有改变,但家里供案旁还是专门辟出一块角落,置放各类大小不一的家法,从戒尺藤条到皮鞭麻绳到齐眉棍,应有尽有。
只不过,那些是向云松从小到大的专属,此刻,却是他在里面挑选着合适的用来惩戒别人了。
向云松最终选了藤条。
向家的家法藤条是三股分叉并扭转的,顶端用一个小铁箍抱合,手柄处裹着白麻布条,尾端缀着个小儿手掌大的木牌,木牌上刻着个“戒”字。
他握着藤条手柄走到向云荷身边,一指地上的人,“起来!”
向云荷吓了一大跳,待看到他手握家法藤条,知道自己在劫难逃,顿时又眼泪汪汪起来,一边喃喃着“哥我错了求你饶了我”,一边还是战战兢兢爬了起来。
那边秦氏看到向云松要对向云荷动真格的,也是急了,但此刻不光她无力阻止向云松,上首向老夫人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眼神都没晃一下地坐镇在那里,更是让她感觉自身难保,这个时候也就只能别开眼去闭嘴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今天,就让这藤条帮你记住这个道理。”向云松一字一顿地说着,挥了挥藤条,三股藤枝在空中带起风声,“你拿了两支金步摇,一支十下,一共戒二十下。手心还是手背,你自己选!”
向云荷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拧着手绢的手紧紧缩在腹前,本来还在求饶的嘴也紧紧闭上,不肯选。
“把手伸出来!”向云松大喊一声。
向云荷眼泪重新涌出来,“哥……”她不情愿地喊了一声,片刻后还是抖抖索索地伸出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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