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松也是惊呆了,石氏绕了这半天,原来在这里等他呢,居然在向老夫人面前告他经商。要说他们耳目也够灵敏,卖完地这才不到一天,这消息就飞传到向家庄了。
不过这么一来,也是让他明白了,石氏对没有留地卖给他们一事的死缠不放,说到底就是眼红他这次卖地挣得实在太多了,而秦氏兄弟之前跟着向云柳做生意,现在向家不再经商,他们没了多挣钱挣快钱的营生,就更加不平衡,羡人有恨己无而已。
“二舅母真会说笑话,出让自家的田地而已,怎么能跟空手进空手出只赚差价的经商等同?”向云松淡笑一声,“二舅母不会根本不明白经商的意思,只看到外甥卖地卖了个好价钱,就觉得是经了商,要急着到祖母跟前告我吧?外甥想问二舅母一句,难道只有经商才能赚大钱,卖地就只能卖给亲戚才有口饭吃?”
等于明着说石氏是眼红气不过了,果然石氏听了这话后脸色瞬间难看得紧,秦永全神色尴尬,就连秦永安也是一脸黑。
一边秦氏见她娘家人脸面尽失,而之前这些事都是她当面应承下来的,这个时候再一声不吭,以后那个娘家她也不用回去了。只是向老夫人在场,她也不敢直接呵斥向云松,只能状似忍耐地半是劝告半是警告,“云松,你给我少说两句……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大舅二舅面前,你莫要太过分了。”
秦氏这话出口,向老夫人眉头略皱,向云松还没说什么,石氏却好像是活了过来,“大姐,你让他说!想说什么尽管说,不用在意秦家人的面子!”
等于踩着秦氏的脸面给自己撕回面子了,秦氏登时神色尴尬为难。向云松简直想笑出声来,他这个老娘永远在要面子和丢面子的路上来回。
“二舅母来者是客,我听我娘的,不说了。不过大舅二舅之前跟着我哥经商,应是再明白不过经商与卖地的区别。故,恳请二舅母放过外甥,莫要再拿经商来吓唬我,当日外甥可是在我哥面前跟祖母应过重诺不碰商事的。”
“呵呵,我云松外甥口才真是了得,黑的都能说成白的。”石氏收起之前的咄咄逼人,笑道:“好,就算你那不是经商,可你卖的是地吗?”
向云松听着她那忽然饶有兴趣的笑心里不耐烦之极,一句“卖的不是地难道是人”刚要出口,石氏已经抢着道:“你卖的不是你们叔嫂二人的私情吗?”
石破天惊的一句,正厅里一时鸦雀无声,在场人人都不敢贸然反应,正在心里瞎猜是不是自己心里想的意思。之前虽然屡有传闻,但都是背后猛传,没有什么人敢当面去对质,石氏这样扯出来显然是真准备撕破脸皮了。
向云松也是倒吸凉气,卫宁儿在场,他难免投鼠忌器,现在陷于极大被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石氏见他终于缄口,心知打到了他的七寸,“是谁把自己的私情传成人尽皆知的新闻,当作卖点卖地来着?那八万六千文一亩的地叫什么名儿你敢在这里说一遍吗?你好意思让祖母和你娘知道旗头村口堤坝旁的那五亩水田现在插着什么牌子吗?”
石氏胜劵在握,此刻也不再着急,给足时间让这个消息在众人之间流传发酵。向老夫人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秦氏气急无奈狠狠瞪着向云松。王氏捂着昊儿的嘴不让他说话。向东海神色过瘾。他周围几个向云柳生前的好友则个个不忿,瞪着站在厅正中的向云松。
石氏这一番话顺利镇住了向云松,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我云松外甥不敢说,那就由我这个二舅母帮你说。八万六千文一亩卖掉的就是村口那五亩水淹地,现在买主在地头插了块牌子,写着‘叔嫂夜半耕种田’,准备有样学样,高价佃出去赚大钱。啧啧啧,什么叫做叔嫂夜半耕种田?啊,这种名儿我没学问的乡下农人听都没听过,还有什么鱼水相欢田,曲径通幽田,哎哟我可真是不好意思说,啧啧!”
这一番话出口,秦氏已经转回头去哀肯求饶地看向秦氏兄弟,指望他们能出口止住石氏的话头。但秦氏兄弟个个装聋作哑神色古怪。
站在向云松身后的向云柏则抓耳挠腮,急得不行,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以最惨烈的方式发生了。向云柏想开口帮向云松卫宁儿说句话,可是对方是秦氏娘家人,他一个旁系小辈也插不上嘴。一直看着好戏的向东海一见儿子这个恨不得上去当挡箭牌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上前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向云柏挣脱他的手。
向云松一直沉默不语,本来豁出脸面去不要总可立于不败之地,但卫宁儿在场,他顾忌就太大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下意识去看卫宁儿的神情,却见她低头不语,又是一副好学生听训的样子。他想起向云柏那晚说的“叫嫂嫂在外头被人说三道四成这样,二哥你就是不对,不论是不是为了卖地”,这才觉得向云柏这憨子说话还是有几分道理,他心里终归有了过意不去。石氏见他不接腔,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转了个身,帕子一扬对着满厅的垂幔素缟,“可怜我的云柳外甥尸骨未寒,这才刚到五七,身后就是这一堆难看事。瞧我这外甥媳妇儿,一身孝服一头丧花,这头还是我云柳外甥的未亡人呢,谁知道在外头已被小叔子带头传成那个样子啊……”
后面的奚落挑拨之语还有很多。石氏泼辣之人,粗鄙之语原本张口就来,但此时刻意口下留情,配上那个装模作样的神情,结果就是让所说之语引人遐想,更加难以入耳。
那边向云柳的几个好友更是对向云松怒目而视,若非都是一群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简直就要拔刀相向。
连带卫宁儿,也被那几个人以轻鄙的眼光扫来扫去。
向云松不是没吃过眼前亏,但涉及到卫宁儿,则是一点都吃不下,硬着头皮也要上,“外人的嘴怎么传谁能管得住?就像二舅母你在这里搬弄是非进向家来我也只能听着,没办法把你嘴堵上一样。为了卖地卖个好价钱,我是做了一些事儿,但我跟别人说不着,我不欠别人一个解释。”他说着看了一眼卫宁儿,声音放轻,“如果,如果宁儿怪我,我自会跟她负荆请罪。”
“啧啧,‘宁儿’,‘负荆请罪’,”石氏好像当场发现了他们通奸的证据,啪啪啪击了几掌,“都来听听都来听听,当哥的五七祭日,小叔连声嫂嫂都不叫,直呼嫂嫂闺名还说什么负荆请罪,这都叫什么事儿?!”转向向老夫人,“祖母啊,您素来治家严明,现在在您的眼皮底下出了这样的丑事,让向家成了全松溪的笑话,作为家主,您真不管管?”
石氏揪了这点揪那点,闹到现在,是咬死向云松不松口了。向老夫人原本想让向云松自己解决惹出来的事,锻炼他的治家处事,但眼下石氏连她也揪住了,再不能拖延下去,只能介入,“松儿,那些事,真是你做的?你做之前,可有想过宁儿和向家?”
不得不回答的问题,向云松也真是无奈,说没想过自然不可能,但要说想过,还真没想太多,一则的确向家要卖田卖茶银资压力很大,二则对与卫宁儿的事他心底深处不甘不平之下总是难以低调,但这些话不能直接说出口。正想着说几句折衷的大白话,便听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都是为了卖地,又不为别的。这件事,云松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是卫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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