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松!”卫宁儿被刺激到了,回视过去的眼睛里水火交融,“你真是自以为是到极点了!你倒是告诉我,当年我要怎么舍弃这点虚名,才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让你嘲笑可怜的地步?!”
短暂的停顿之后,“当年我没告诉你吗?”向云松定定地看着卫宁儿,眼神中的匪夷所思满溢而出。
那眼光中有无数令人恐慌想逃的东西在翻涌,卫宁儿的心在静默了一瞬之后之后疯狂跳动起来,像是要蹦出喉咙,弃他而去。
记忆开始翻滚,许多曾经用力压抑下去的东西沉渣泛起,呼之欲出。
十五岁的及笄礼之后不久,卫宁儿和向云柳的婚事就被提上日程,定于两年后。当时已经考取了秀才的向云柳正在准备三年后的秋试,想要考个举人,便以此提出推迟婚期,待他应试之后再完婚。
向家家训摆在那里,读书注定无法建功立业只能作为格物修身之道。向南山觉得就是考了举人也是多余,但向老夫人反过来劝他让向云柳去应试,毕竟这一试之后再无上进机会,就要安心做个地主务农为生了。
以向云柳的资质,前途自然不可能止于举人,为祖父向崇朝所定的家训所阻,不是不可惜。向南山最终也心软了,同意了向云柳的要求,将向卫二人的婚期定在了四年后。
对此卫宁儿自然没有异议,向云柳的勤奋上进也是让他极为欢喜的。当时的他无论身体还是年龄都已经成年,是该为做个体贴明理的贤内助而努力了。
除了向老夫人的琴棋书画和秦氏的女红针织之外,他读书也更勤奋了。这本就是向老夫人也提倡的,还能让他跟向云柳有话说。毕竟府里最懂学问的就是向云柳,他读书中有不明白的地方去求问向云柳,向云柳必得要答疑解惑。这是多么好的相处机会啊。
三年之后的秋天,向云柳应试。卫宁儿在灶司菩萨面前偷偷点了好几次香,许愿吃素半年让向云柳高中。
然而结果很出人意料,向云柳落榜了。
没中的原因大家都默契地不去深究,向云柳自己也没有在意,放榜那天回家后在饭桌上,他也只是跟向老夫人和向南山简单说了一下这个结果就开始吃饭,看不出多少失意或难过。卫宁儿放下了一半的心,另一半心却被悬了起来。向云柳的反应太出人意料,毕竟当初以旗头村第一个的身份考上秀才时,他是多么意气风发,少年得志。现在的向云柳却对落榜平淡得好像只是错过了一次庙会。
卫宁儿想了很久找不到答案。其实也不是没有答案,最近大半年向云柳的确不如从前考秀才时那么刻苦,有几次他捧着碗煮得喷香软烂的莲子八宝羹,腋下夹着本书去书房找向云柳,向云柳总是在寥寥几句解答了他的疑问之后,就说让他把羹端回去别老用吃食来打搅他。
他应下,端着碗盏走人,心里不是没有疑惑,向云柳桌上书是摊开着,然而书下压着的,却不是他一贯端正清俊的字纸。是什么他看不清楚,向云柳总是在他进去时就顺手扯过别的纸张盖上。
不过从无意扫到过的那弯曲的笔画和不均匀的墨色来看,似乎是画。画是向云柳的一大雅好,但却不是考举人必须。
卫宁儿不觉得是家训导致了向云柳对读书态度的改变,毕竟家训不是这一年刚订出来的,他要变直接不考就是了,何必再读三年?
本来以为向云柳可能会再努力三年参加下一次秋试,但是向云柳再没提过这事。他外出的时间也多了起来,有些日子晚间饭桌上都见不到他。
卫宁儿的疑惑与日俱增,特别是当他再有学问上的问题去问向云柳时,向云柳的态度就变得更明显,不但不再如同从前那样细致讲解,就连这大半年的那种寥寥数语都没有了,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心不在焉甚至不耐烦。
卫宁儿对向云柳的不耐烦太敏感了,两次下来就再也不敢请教学问上的问题。他想着也许是落榜的挫折让向云柳对读书做学问产生了抗拒,于是不仅不再去请教,就连自己都减少了读书。不过他本来就在向老夫人那里学画,去请教画技倒也合适。
然而当他去请教绘画的时候,向云柳的冷淡依然没有任何改变,从前把他当成个学生,现在当成个不想收的学生了。
卫宁儿的疑惑变成了不安,当不安升级成担忧的时候,答案也揭晓了。
(请记住本站地址:www.doupo7.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