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下甚至整个前院都陷入死寂,之后,又如冰川下的暗流一般汩汩涌动。
西侧院西墙外,秦氏扶着头险些晕过去,“这个混账东西他到底在说什么他他……”向云荷睁着两只瞪得不能再大的眼睛盖棺论定,“二哥疯了。”
淘春缩在回廊口的灌木丛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想了半天打定主意咚咚往前院跑去,却正好一头撞在从前院横路转到回廊上的向云柏身上。向云柏着急地把淘春拨到一边,“二哥……”刚喊了个“二”字就被淘春一把捂住嘴巴,“柏少爷这个时候您就别裹乱了,哪来的回哪去成不成啊……”
几丈开外的向东海眼珠子转了转,还没弄明白个所以然就听身后响起一个女声,“东海伯父这是来拜祖母的早年?”向东海忙提起手中的礼包串,“对对,拜早年。”转头看看后院方向,试探道:“就是出门晚了点,也不知道你家老夫人歇下了没。”王氏笑意深深,“府里这么热闹,任谁都不可能这么早歇下。东海伯父只管去就是,您这大侄子上门,祖母定然高兴得很哪。”
回廊下的灯影里,卫宁儿虚喘着气,出口的声音又哑又抖,“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当然知道,十分知道,知道极了!”向云松的回答顷刻就至,好似脱口而出。
卫宁儿无言,向云松话语里的毫不犹豫与信手拈来让他开始心惊肉跳,不是因为现在两人双手相连的姿势,而是这场艰难的对话后面隐约的走向。
向云松低头盯住他的眼睛,“现在轮到我问你,你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吗?!”
卫宁儿喘着气转开眼神,“不知道!”停了停又迅速加上一句,“也不想知道!”
“那你还敢问我?!”
看看卫宁儿再次紧闭嘴唇一言不发,向云松不禁摇头,“卫宁儿,你总是这样,把头埋进洞里,不听不看,就以为可以骗过自己!你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看看听听?外面的世道大得很,而你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一个向云柳!”
向云松的口吻似曾相识,连同他说的话也越来越像他曾经刻意忽略甚至忘记的一些记忆里的。卫宁儿心慌气短,那些记忆不可避免地在慢慢复苏,而他实在不想再咀嚼这些早就被他盖棺论定的东西。
向云松盯着他的眼睛,“五年前,你蒙上眼睛一门心思扎在我哥的牛角尖里不出来,你要一条道走到黑,我无话可说。但是现在,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出来吗?你要钻到什么时候?!”
“向云松!”卫宁儿低着头终于喊出声,虽然只是想要打断这些根本不想听的话。
“卫宁儿,你可算喊我了,第二次!”向云松的声音里带上了不知是感慨还是嘲讽的意味,看他一眼,抬起视线越过回廊柱后的院墙,看向此刻天空那片单薄的月影。
卫宁儿低着头,过了许久,“向云松,你说了这么多,是想叫我感谢你吗?”他小喘着气慢慢抬头,“感谢你今天饭桌上的拔刀相助,还是感谢你五年前的慧眼如炬?或是,感谢你现在愿意娶我,让我免去当寡妇的凄惨命运?”
向云松没料到他会顶出这几句话来,登时气冲上头,“卫宁儿!”他气急望着眼前变得苍白虚弱却也不再瑟缩的人,“你怎么总是这么不知好歹?你比五年前还笨还顽固!我哥他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到现在还昏头成这样?!”
“我不知好歹?向云松,你要不要看看,一直以来你究竟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啊?!”卫宁儿的话里带上了悲愤。“我在害你?!”一顿之后,向云松像是听到了最匪夷所思的故事,声音都变调了。低头瞪大眼睛看过去,灯光下卫宁儿眼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层光亮的东西,浮冰似地飘浮在秀气的眼眸里。
一时间,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这样的卫宁儿,很陌生,陌生到他搜遍记忆也没找到相似的。
然而没有时间让他再仔细甄别,卫宁儿已经再次开口,“你总是这么自大,以为自己都是对的。你觉得你在帮我,就不容许我拒绝,也不让我离开,结果呢?”吸口气迎着向云松的视线,“明天,明天整个旗山镇上又会传什么你猜到了吧?!”
向云松被他这话语将刚才的一点诧异与异样激得无影无踪,他无可救药地看着他,“卫宁儿,你总是这样,把一点虚名看得比命还重要,在这上面你苦头吃得还不够多吗?!”
他盯着卫宁儿的眼睛,决心今天就是落刀子下铁雨也一定要把后面的话说完,“你知不知道,当年就是因为你不肯舍弃这点虚名,才会掉进我哥的坑里不可自拔,让他冷落了这么些年一无所有,到现在他死都死了,他的那个王氏还能骑到你头上不可一世!卫宁儿,你还不清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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