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春勉力跟上,压低声音,“您只要记住,还有半月您和二少爷就成亲了……成了亲就什么都不怕了!西侧屋……西侧屋那位是眼红得不行了才一个劲使坏,您可千万别上她的当!”
淘春劝了许久没效果,一回头看见向云松的身影,忙道:“少夫人,少夫人,二少爷来了,就在后面!”
卫宁儿的脚步更快了,淘春跟不上,又想要卫宁儿慢下脚步来好让向云松追上,只好大着胆子拖住他的左手臂,把嘴送到他耳边,“哎呀我的少夫人啊,淘春求您听我一句劝,忍!咱都忍了那么久了,就再忍那么一下下,就到头了!”
说到这里感觉卫宁儿的脚步似乎顿了那么一下,然而也只是一顿之后再次大步向前,淘春一急,脱口而出:“小地基,小地基!忍不住了您就想想小地基!”
卫宁儿的脚步终于慢下来,淘春眼看后面向云松也快上来了,连忙趁热打铁,“哎这就对了!淘春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大白话,今儿这事,您要怪谁都可以,就是不要怪二少爷,成吗?记住喽,一定一定不能怪二少爷……”
卫宁儿的脚步终于迟疑着停住了,大功告成的淘春看着他垂着眼睛小小喘息的神情也顾不上多说什么,只来得及整整他的衣裙袖子,理一理他的鬓发,向云松就来到眼前。
“二少爷。”淘春乖巧地退到一边,左右瞄了一阵两人的神色之后猫在回廊下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回廊里迅速安静下来,沉默与黑暗共同统治了这片平常人来人往的地方。灯笼摇曳的火光将两道影子贬在地上,红白交错的光影凄清中透着糜丽,一如檐下两人难言的现状。
向云松低头看着面前的人。卫宁儿脸向右下方侧着,手揪着胸口的衣襟,一个似等待又似忍耐的姿势。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甚至于刚才宁可运起轻功来追上卫宁儿,也没有出声喊她一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喊。
事到如今,也许最合适的做法是放她回去,只等着关系重新改写那一天的到来,那就可以将过去,连同今晚的意外与难堪一并覆盖掉,重新开始。
向云松研判着,在昏暗的光线中低头去读眼前人的神情。
脑海里恍然出现四年前除夕夜那一幕,那时在一片热闹中鬼使神差地出了饭厅的他看到卫宁儿也是这样一个人顶着一道残月孤零零地站在灯影里,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时候他怀里那支包在丝绣布包里的木簪好像活了一样突突跳动起来,却被卫宁儿一句“二叔”灭了个无声无息满心冷寂。
而今,而今那支木簪终于跃上了卫宁儿的鬓边。虽然回廊内光线不明,但午前一见之后就记得牢牢的画面还是在提示他,如今那支木簪在卫宁儿发间的哪个部位,甚至借着黑暗中的少少一点光亮还能看到簪头的形状。
向云松思绪纷飞,之前还急切担忧的心情此刻忽然消失,代之以一种酸胀柔软的感觉,实实在在地梗在喉间。
卫宁儿的脸向右垂着,左额覆着一缕碎发,正对着他。向云松知道,那缕碎发下有一块大拇指甲盖大的红痕,状若桃花。
他的心顿时跳快了起来,胸口一如四年前一般阵阵发热。
抬手从胸口摸出那个羊脂玉小瓶时,向云松感慨了一下世事无常却也玄妙无伦。这瓶养容丹是当初分别时唐心予所赠,说是让他送给过年时说亲相中的姑娘。
他明确表示没有姑娘要送也不想成家,但仍然愿意收下。当时想到的是送给向云柳,让向云柳给卫宁儿用在那块莫名其妙的疤上。
结果,命运兜转,这瓶养容丹受赠之人依然是卫宁儿没变,而今却是越过向云柳,由他亲手送出了。
他低头看看手中玉质温润的瓶子,向着面前的人走近一步。“这个……”出口的声音哑到他自己都吓一跳,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这个东西,叫养容丹,是上好的伤药……”
他停住了,视线从玉瓶移动到面前人的左额上,正想着怎么把后面的话讲完,就见面前的脸猛然转过来,呼吸也急促起来,出口的声音不可置信中还带着别的许多东西,“是什么?!”
向云松一怔,直觉不对,可是箭已架到弦上,今日他必得将它放出去,否则对不起自己这一腔子鼓胀的情绪,也对不起这些年所有的曾经。
他深吸口气,将玉瓶递到卫宁儿面前,低声道:“你左边额头上有块疤,我一直记得。”
后半句话没能完整讲出口,就淹没在卫宁儿压抑到失控从而变调的喊声中,“跟你没关系!”
向云松愣怔当场。昏暗中卫宁儿像一只受伤的猫,竖着脖子上的毛嘶声喊着,“跟你没关系!我早就说过,跟你没关系,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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