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静谧无声,针落可闻,呼吸和心跳也变得尤为清晰。
叶川遥问得直接,让沈翾有些反应不及,握笔的指尖倏地一顿。
他微怔一瞬,转而想起什么,敛了敛目光,淡淡道:“坊间那些无稽之谈,世子还是少听为好。”
“哦。”叶川遥低头应了声,眸色轻垂。
果然,沈翾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
不过是谣传罢了。
得到预料之中的答案,叶川遥用力呼出一口气,不再过多纠结,笑着道:“我原本也没信,就是闲着没事随口一问。”
“那将军你忙吧,我先回去了,将军忙完早些歇息!”
沈翾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嗯了声,笔锋重落纸上。
叶川遥慢吞吞地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又返回来,站在桌案前弯着眉眼道:“将军,其实吧……”
“你若想在外人面前装样子,可以直接同我说的,我一定配合。”
“将军应该知道我演得有多好吧!”
“……”
既知是演还好意思说出来。
沈翾抬头冷冷看向那双清澈的眸子,沉着嗓音道:“好,下次若有需要,我定直接同世子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叶川遥总觉得他这话里带着些寒意,好似不大高兴。
那声“世子”也喊得极为生硬。
难道是因为那些谣言所以才恼怒的?他看着沈翾,心里突然泛起苦涩,声音也多了一丝落寞:“将军,以后别叫我世子了,我担不起。你还是叫我阿遥吧。”
方才还一脸俏皮的人这会儿却像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下来,纤白的手指在桌案上划来划去,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变脸变得可真快。
沈翾深深地看他一眼,应了声:“好。”
见他答应,叶川遥重新咧嘴笑起来:“那我走啦,将军早些歇息,明早见!”
轻快的身影从院子里渐渐消失。
沈翾缓缓收回视线,低头继续处理手上的公务。
夜已深,叶川遥回到云水阁,平躺在松软的床榻上,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盯着房顶,头脑清明,毫无睡意。
一则心里惦记着孟括那头的进展,二则……
没来由地想起些往事。
两年前,父亲曾为他挑了一门亲事。
沐北王家的小郡主,端庄娴静,才情卓越。
所有人都道他们才子佳人,天造地设。
只有叶川遥拒绝得干脆,连相看一面都不肯。
父亲问他为何不愿,他那时说……
纵使相思意,不得语,亦唯君不负。
如今想来,当真是少年意气,庸人自扰。……
孟括被审了一夜,种种酷刑逐一尝遍,到底还是全招了。
那个账本的确出自他手,不过现下却并不在他手上,而在吏部尚书杜明轩的手里。
除了账本,还有一封“卫国公”写给大将军的亲笔密信。
按信中所写,卫国公所行贪墨之事皆为大将军沈翾指使,为的自是以备日后起事之需。
他们本打算三日后将账本呈交大理寺,到时证据确凿,便可直接定二人的罪。
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便是郑贵妃的兄长,六皇子季寒的亲舅舅,大理寺卿郑元。
沈翾拿到供词后直接交给叶川遥,竟未有丝毫隐瞒。
叶川遥双手颤抖着将供词看完,一时愤恨难消,手背生生砸破了皮。
天子脚下,堂堂户部、吏部,大理寺,竟互相勾结,企图诬陷朝廷重臣。
如此猖狂,背后主使权势之大可见一斑。
他气得眼尾泛红,像炸了毛的兔子,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
反观沈翾却一脸淡定,似乎对他们的阴谋并不意外,甚至没有一丝随时会被杀头的危机感。
叶川遥一时心里五味陈杂。
他虽涉世不深,但并不愚笨。
事到如今,他自然看得懂,此事怕是一开始就是冲着沈翾来的,父亲不过是遭了无妄之灾,成了一枚倒霉的棋子。
心中难免有所怨恨,却也替沈翾不平。
十五岁便出入沙场,这些年更是刀尖舔血,九死一生才守住这四海清平,护得百姓安康。如此为国为民之栋梁,如今却要遭小人忌惮,遭恶人构陷。
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这些人兵行险招,无非是在赌当今皇帝的心思。
赌不管真相如何,只要有一丝可能和借口,皇帝便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身为臣子,功高盖主便是最大的罪责。
可父亲与沈翾虽为忘年之交,于政事上却鲜有交集,幕后之人为何偏偏选了父亲作为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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