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琬凝又惊又怒地伸手指着洛青云,手指尖像一把弯曲的刀,想往她身上插似的。裴琬凝冲她怒喝:“你疯了?竟敢动手打人?”
洛青云沉沉地对上裴氏的眼,并无怵色:“胡嬷嬷出言不逊,我替母亲管教管教下人,省得哪天她在母亲和二妹面前也说出些放肆的话来,污了人耳。”
裴琬凝气急,奈何胡妈妈刚刚的确言词欠妥,字眼劣俗,一屋子人都听得明白。
被打懵的胡妈妈也失了机灵,只在一旁哭天喊地,满口叫道:“我在洛府这些年兢兢业业,临了竟还被打,我这把老骨头不必活了!”
裴琬凝怒火中烧,青着脸望向洛青云,却毫无办法。她又拧着眉上前扯住胡妈妈,一把就要将人往地上按。胡妈妈却仍是一副要去撞墙的腔调,半天不配合。
裴琬凝一急,往胡妈妈的膝上猛踹了一脚,才迫使她跪在地上。
她一手摁着胡妈妈,转过头来阴狠狠地盯着洛青云:“我房里的丫鬟嬷嬷,自然有我管教,轮不着你这个庶女多管闲事。胡嬷嬷该打,也是由我打——”
裴琬凝手起掌落,干脆利落地又给了胡妈妈一巴掌,反倒直接将她打得一声都不敢吭。
胡妈妈勉强安静了下来,强忍着痛意,默默低着头,作为府里的老人,她从未被打过,但今日却平白挨了两下。胡妈妈将这笔账算到了洛青云的头上。
裴琬凝又道:“看见了?我房里的人,只服我的管教。你刚刚打我房里的人,如同打我的脸面,你今晚无论如何都脱不了——”
她话音未落,碧岚轩院中忽然又亮起一簇灯。满脸疲态的洛仲原不知何时也从书房赶了来。
洛仲原厌恶地扫视着一屋子的人:“夜深了,何事非要闹出这么大动静?”
裴琬凝心计一转。她正要好好折磨一番洛青云,可若是说出洛青云打了胡妈妈的事,必不占理,或许还要被洛仲原责备没有管教好下人。她想了想,阴怒的面色骤然散开,换上一副祥和担忧的模样。
裴琬凝:“夫君怎么来了?青云漏夜不归,把我可给急坏了,刚从清辉堂过来,正商议着要出门去寻她呢,她恰好自个儿回来了。”
洛仲原皱了皱眉,却并未多问:“回来便好。”
午后时分与洛青云刚刚争吵过,洛仲原被勾起旧事,整日都有些思绪难评。对洛青云这个女儿,他也渐渐生出了几分愧疚之心。念在今日是她生辰,洛仲原心底很想大事化小。
裴琬凝忙又补了几句:“可不是。近来京城不太平,若是青云在外面惹上不三不四的人,失了咱们洛府的名节事小,丢了女儿家贞洁名声岂不要抱恨终身?现下已经宵禁,青云,以后可不能再这么晚回了。”
洛仲原最在乎名声。裴氏夹枪带棒的一席话毕,他脸色暗了暗,狠狠瞪了洛青云一眼。洛青云亭亭直立在原地,自方才起就纹丝不动,下巴尖甚至微微昂着,神情坦然平静。
洛仲原斥责发问:“这么晚在外面做什么?”
洛青云想也不想:“见盛小王爷。”
半句话就搅得整间房里风云突变。
裴琬凝和胡妈妈宛如吃了一秤铁,满眼匪夷所思。屋内下人虽都低着头,眼神却飘飞不断,似乎都在各自猜测。
洛仲原更是震惊追问:“盛小王爷,盛昭朔?你又去跑去找他了?他这回肯见你?”
洛青云声音朗朗地打断:“他是什么态度都无妨。纵使不见我,不理我,也挡不了我一片赤心诚意。女儿对盛小王爷钟情已久,此心不可转,这些都已据实陈情过,还请父亲勿要为我费心了。”
她词句流畅,音调都高了些,听着还有几分激动捍卫的情绪,在场众人无不信服。
洛青云目色坚毅,心底里反倒生出自得之情——如今她的演技愈发熟练了。
洛仲原:“你……你这个……”
他气得手直发抖,恨恨盯着庄严宣告怀春心思的女儿,半晌骂不出一句来。裴琬凝忙上前扶住他,一边给他顺气一边拐着弯提醒。
裴琬凝:“夫君别动气,青云不过是心慕少艾,你该罚就罚好了——千万别气坏自己身子。”
洛仲原仍指着她:“几次三番,执迷不悟,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混账话。你现在就给我去祠堂,跪着思过!”
他被裴琬凝和胡妈妈一左一右架着出了碧岚轩。洛青云立在门前,刚刚痴情决绝的神情一点点消失,荔枝眼中浮起一丝冷漠。
她如今一点也不在意洛仲原的死活了。负心之徒,活该如此,洛青云心中快意地想。
转身她便回房,收拾了件御寒的披风,又拿了手炉,往祠堂去。
祠堂是洛府最荒芜沉寂地方。洛仲原调任御史台那年,大张旗鼓地修建了祠堂,请了高僧做法将洛家先祖的牌位请入,又亲自祭祷三日,孝道之举在京城官宦人家一度传为佳话。
但也只有洛府内的人自己知道,关起门来,这祠堂只是一年上一回供的过场罢了。洛仲原朝事繁忙,裴琬凝也懒得上心,积年累月,这里反而成了个阴冷灰重的地界,府内仆从也甚少往这边来,总觉得畏惧。
洛青云并不怕这里。相比于暗室,祠堂至少有亮堂堂的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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