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云:“这个忙,恕难从命。”
女子唇边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指尖轻点他腕骨上的手绳,又收了手来。
适才云卷云舒的秋日碧空,忽然全然放晴,万里无云。
盛昭朔薄怒低声:“洛青云!”
她朝他扬起明媚的眸,嫣唇弯了弯:“你就这么急着摘下来?我倒是听说,这手绳帮盛小王爷挡了桃花。”
盛昭朔不得不承认她所言不虚,凛凛的墨眸射来冰刃一般的光。
洛青云无辜眨眼:“这手绳你都拆开戴上了,怎还有还回去的道理?你叫我该如何处置呢,把自己费尽气力的手作之物烧了,还是拿着你戴过的东西再送与旁人?”
盛昭朔:“怎样都好,与我无关。你这份情意我承不起,只想如数奉还。”
洛青云故意曲解他的意图,点头道:“盛小王爷果然出身大家,自然,礼尚往来是常情。恰好我生辰之日也快到了,不如您随便送我个什么寿礼——就当还了我这份人情罢!”
她将袖子替他翻下来遮住手腕,提步便走。
盛昭朔来不及起身,眼睁睁瞧着鼎清茶楼的伙计将她殷勤送出门。
雅间里独坐的男人紧攥着拳,微合着眼,脸上的线条紧紧绷着,似乎在竭力消解着胸腔内郁结的冰冷怒意。
三件事,没有一件顺利办结。这对于盛昭朔而言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这些年不是没有过痴迷他的女子,饶是行径再出格,也不至于如此坚持地舞到他面前。
洛青云甚至已经超越了坚持,用偏执来形容才更准确。因为偏执,所以不顾一切,面不改色,自洽伶俐,句句话都像有备而来,直冲冲扎进他心窝里。
仿佛像是,有更大的信念在支持着她喜欢他。
她所言所行,绝不像一个满怀春事的少女。
盛昭朔的脑中愈发清明,也愈发想不通,如同审案时有了初现端倪的线索,但却无头无绪,找不到起点。他凭直觉认定洛青云并不简单,可事实也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那方丝帕还在他的手边,荷景下的鸳鸯形状刺眼得很。
盛昭朔冷嗤一声,唤了小二进来。
盛昭朔:“给我拿一把剪刀,再拿个火盆进来,我要烧东西。”
他瞥了眼丝帕,又捻着腕上的手绳,黑曜石贴着他的冰肌玉骨,仍是冰凉凉的,没有半分温度。
凭她洛青云再多异常,于他而言,都不过是一个亟待摆脱的麻烦而已。若是单凭她几句话便能动摇他的心思,那也未免太将他看扁。
小二恭敬退下,过了会儿又满是歉意地进来回禀。
小二:“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我们店里几乎没用过剪子,掌柜刚刚寻了半天也没找到。火盆更是没有了,这才刚入秋,并没预备下来……”
盛昭朔扯紧了腕上的两相依,面色寒得有几分渗人。
盛昭朔:“知道了,你下去吧。”
晨起,洛青云推开房门。天朗气清,碧岚轩院里的草木已泛着金黄。
香桃端着铜盆从侧室房中出来,笑呵呵地朝门前的人招呼:“大小姐!恭祝芳诞!”
洛青云婉婉一笑:“多谢。”
转而香桃将水泼进花圃,又抱着盆蹙眉,忿忿道:“今年也不知怎么了,晌午过了一半,一个来给您贺生辰的都没有。洛府规矩,庶出儿女的生辰不大操大办,但总要略表心意的。往年都会有点赏赐,但今年……”
洛青云垂了垂眼,默不答话。
她近来招惹了不少是非。不被罚已是万幸,还惦记什么赏赐。
洛府上下都是裴琬凝和胡嬷嬷管着。哪怕洛青云理应有固定的寿辰份例,过一遍她俩的手,也别想能剩什么了。香桃没住口:“其他人也就罢了,三小姐住咱们隔壁,也没像往年那样来寒暄祝贺两句。”
洛青云摆弄着手中的璎珞,仍不搭腔,只微微勾着唇。
若她没猜错,她那个住在隔壁院落的三妹,洛绮风,大约就是那日与洛姝月一起偷摸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两院这样近,前一夜悄悄将她那件晾出去的胭脂襦裙打翻的人,也不难猜到答案。
但洛绮风不过还是个小姑娘,洛青云不想苛责她。左右这个三妹也算个可怜人,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小打小闹也大都是洛姝月指使。
香桃见自家大小姐一直不言不语,才发觉自己似乎有些话多,于是小心翼翼道:
“大小姐,许是他们都忘了,您……别难过。”
洛青云:“我有什么可难过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香桃:“我家大小姐貌美动京城,如今已过十七,想来离出阁之日也不远了。到时您嫁个神仙郎君,再不用受他们的窝囊气!”
洛青云咬着腮,伸手指狠点了一下香桃的头。
洛青云笑道:“你才几岁,都会胡言乱语了。你也不用安慰我,我问你,满屋子虚情假意的热闹,和冷清但自在惬意的独处,你选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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