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季烟竹本人重生，前世祁衍的那本日记也被带到了这个世界，这会儿正和他一起躺在医院的被窝里。
“烟竹哥你真的没有哪不舒服吗？你要不再仔细想想？没事的话可是要回去继续练舞的！”
季烟竹暗暗将日记往被子更深处藏：“你不想练？”
“可不是嘛，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放过假了！”王璐鹿爆言，“耀明娱乐不把练习生当人看，真他爹地不是东西！”
季烟竹没说话。
王璐鹿被盯得有些心虚，想下班的心蠢蠢欲动，却也清楚季烟竹这个人有多刻苦，隔三差五通宵在公司练习舞蹈。
长得还好看，黑发雪肤，标准东方美人。
这么努力又正经的人，听见自己骂公司，效果应该就和背地里向班干部说老师坏话是差不多的吧。
“哈哈我开玩笑的，像我这种普通家庭普通长相的人能有经纪公司收留就已经——”
季烟竹：没错。
没错啊。
耀明娱乐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是他签的第一家公司。
前世他对亲情还是怀有念想的。为证明不是靠背景和关系，获得父亲的哪怕一次认可，以纯素人的身份在这家公司最底层摸爬打滚了很久，不知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委屈，却也只是被公司力捧的那群有背景的人物当垫脚石。
即便是最后争取来的选秀出道机会，过程有多坎坷不说，也以联姻的消息放下来，被强制退赛告终。
这次犯低血糖晕倒，公司上下连个慰问都没有。
直到他和祁氏联姻，那些高层才上赶着讨好他，巴不得撬开他的嘴，想尽设法从他身上榨取最后的舆论价值。
总而言之，那就是家吸血鬼公司。幸而在上辈子，耀明娱乐最后是破产了——在祁衍调查到他在那家破公司受的所有委屈之后。
王璐鹿看不出季烟竹在想什么。少年眉目低垂，精致跟清冷中含带一丝浑然天成的易碎感。
他还记得前不久丞星娱乐的金牌经纪人陈玲，向许多人打听季烟竹的事，问他有没有签娱乐公司。
有这么一张脸，难怪即便没背景，也还是有公司抢着收留他。
“练！这就回去练舞！放什么假啊，区区食物链底层的练习生不配放假！”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容易让人动容，王璐鹿大手一挥：“烟竹哥你还听说了吗，明年大约年中的时候会招一批练习生参加一档综艺选秀，预设七个出道位。今年就勤加练习舞蹈，等明年烟竹哥你去报名，我赌你百分百必出道！少说歹说都得是前三！”
上辈子王璐鹿也是这么说的，简直一口毒奶。
季烟竹掀被下床，往病房门口走。
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也没必要在医院呆着，很快出了院，和王璐鹿一起返回公司。
“唉，公司真抠门，不安排车来接送我们就算了，连几十块打车费都不肯报销！”王璐鹿抱怨了一路，“说什么距离公司才几公里，可以徒步回去，我操了…这是人话吗？！烟竹哥你都晕倒进医院了唉！”
安排专车接送练习生虽然是较为夸张的说法，但并不是没有先例。在耀明娱乐，只要家里有背景，小糊豆都能有这待遇。
“同是练习生，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季烟竹没接话，指尖摁了摁太阳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他现在还对车祸的事心有余悸。
王璐鹿当他是还有点不舒服，没再打扰他。
十多分钟后，出租车抵达公司楼下。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王璐鹿在翻皮夹：“二十六块，我这不找零的哈。”耀明娱乐破规矩多，比如上班时间不许玩手机，发现一次罚款二百，两人手机都还在公司练舞室的保险柜里放着。
给就只能给五十，王璐鹿不太想让司机占这个便宜，这会显得他很好坑。正僵持，一道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我来付吧。”
“啊？烟竹哥你有零钱啊，那你早说啊！”这下王璐鹿不纠结了，喜滋滋地下车。
“拿去。”下一秒，鲜红的百元大钞落到司机手里，司机嘴角的弧度和太阳肩并肩。
王璐鹿：“……”
练舞室在四楼，两人乘坐电梯。
王璐鹿一副欲言又止，季烟竹目不斜视：“有话就说。”
王璐鹿欲哭无泪，为那一百块钱心痛到滴血：“烟竹哥，你别生气，我当你是朋友才和你说的啊。虽然我明白你这是怕麻烦，才愿意去吃这小亏，可你想想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亏叠加起来，积少成多，你都不知道自己比其他人吃了多少亏！”
“车费二十六，你给了一百，损失了七十四块！这点钱够买四五杯奶茶了！”
虽然有当爱豆的伟大理想，但迄今还是名贫困大学生的王璐鹿说：“你一直这样会让人觉得你很好欺负的，等会儿我微信给你转一百过去，大美人就应该享受到优待！”
季烟竹：“好感动，但是不用了。”
“你长得好看，撒个娇说不定还能让司机免去这一百块。”
季烟竹可不会撒娇，他从小听过别人对他最多的评价就是一板一眼，人如机。
“至于吗，对一百那么耿耿于怀？”
“那可是一百块……哎？烟竹哥你去哪？”
到了四层，季烟竹没出电梯，示意王璐鹿先去舞蹈室，“我有点事要和经纪人商量，一会儿再和你说。”
负责季烟竹的和王璐鹿的是一个经纪人，叫吴俊，因常常拿鼻孔看包括他们在内的所有训练生，王璐鹿愿亲切地称呼他为鼻屎哥。
其他人在练舞，王璐鹿却心不在焉，烟竹哥到底有什么事要和吴俊商量啊？那鼻屎老登每天对他们的态度都跟吃了炸.药似的，大家平日里都避之不及，烟竹哥怎么还上赶着找他呢，烟竹哥不会被欺负吧？没人不会为前途着想，大多数吴俊发作的时候，他们都选择忍气吞声。王璐鹿已经脑补出少年被骂得掉小珍珠的画面了，心底唉声叹气。
几周后，吴俊的话却让王璐鹿攥紧拳头，愤怒地恨不得冲上去给人打坑里。
“季烟竹那兔崽子真是疯了！解约不说，居然还把老子办公室里那么多珍贵花瓶给摔了！”
吴俊和公司高层谈话的内容，恰好被走廊拐角处待着的王璐鹿听到：“我他妈不就指责了他两句，现在年轻人内心都那么脆弱的吗？区区一个练习生敢和我作对，我看他是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高层管理喝着咖啡，悠悠听着吴俊将练习生贬低的一无是处，想来早已见怪不怪。
“那五百万他都付清了？”
“付清了，鬼知道他哪来的钱！哎哟……我真是心疼我那几个淘来的古董哟。”
季烟竹长得好，是训练生里吴俊印象最深的一个。可惜没背景，性格还不好拿捏，不是公司重点要捧的对象。
这段时间他有听见季烟竹解约后在做直播的风声，热度似乎还不小。
吴俊冷笑一声，意有所指道：“我说哪来的底气解约，原来是傍上了大款。以前让他陪睡不愿意，我当他有多清高……”
“等会儿我找几个营销号，大做文章一通，看那小子还混不混得下去！”
王璐鹿瞳孔地震。
－
另一边，季烟竹拎着外卖坐回电脑前，一边解着外卖袋子，一边看向直播间翻滚的弹幕。
【又刷到你了竹子！今天也有准时开播呢！】
【直播间人好少啊，留爪支持一下】
【竹子为什么不露脸？我要看脸！！】“竹子”是季烟竹在直播平台取的昵称。
“我话少，情商低，不太会聊天。”
点的是牛肉粉丝汤配炸串，很接地气的一顿，没有镜头在拍，季烟竹吃相依然斯文宁静，“感谢‘情缘’送来的一辆超跑。”
虽然说重开了，并自主改变上辈子应走的一段事业轨迹，但他发现在一些细节小事上，还是会和前世有所重合。
比如前世他用公司给的账号开过直播，也被一个取名“情缘”才创建没几天的新号追着砸礼物。
【我不信，你声音那么好听！】
【无语…为啥游戏打那么菜还有老板送礼物啊，炒作来的吧？这种人能不能滚出游戏圈？】
【前面的破防了？人家爱送就送，你管不着～】
【我他妈打得比他好一万倍，凭什么没人给我送！】
“凭你键盘侠，凭你不洗澡。”季烟竹一脸冷漠，“声音好听不妨碍我不会说人话。”
【噗哈哈真的假的？】
【啊啊啊会怼多怼点！我要看你跟人连线！】
季烟竹不吱声了，选择性装瞎，奈何弹幕声音多起来，几分钟前才送过超跑的“情缘哥”又刷了几台。
给钱的是大爷，季烟竹只得应了弹幕说的，随机和主播连线。
接下来的画面，让弹幕了解到他确实不会聊天，性子有些冷，至少和陌生人是这样。
连到的美女主播是个嘴甜的，途中没少找话题，季烟竹每句回应都能控制在八个字以内。礼貌也疏离，气氛几度冷场。美女主播丝毫不气馁，问季烟竹能不能双排带带她。
“哥哥你声音好好听呀，现实中有人追你吗哥哥～”美女主播抛着媚眼，“没关系的我不嫌弃你菜，我还可以带你，你要不要和我绑CP？”
美女主播：我就不信你两眼空空。【我去！这么直接的吗？！】
【也不是不能理解啦，在绝对好听的声音面前长的怎么样都不再重要！】
【倒反天罡！】
美女主播人气比季烟竹高出不少，换成其他新晋小主播，没准就答应美女主播的话，蹭这个热度了。
然而毕竟是当过一段时间爱豆的人，恪守豆德，季烟竹早已斩断情丝、封心锁爱了。
“算了。”他说，“有没有人说过你笑声挺小众的，像神庙逃亡里吃金币那个音效，影响我发挥。”
美女主播：“……？”
“哈哈哈哈哈我艹了，神他妈神庙逃亡吃金币音效，这主播说话真的比我还直，情商够低的啊！”
烈阳当空，海浪扑打着沙滩。直播间弹幕笑疯了，姜航也乐得止不住拍大腿。
祁衍拎着罐汽水回来，将他从自己椅子上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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