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红着眼睛,只是摇了摇头。李渊撇下自己的次子,径自入了内堂,片刻功夫,李慧芸与长孙氏也红着眼睛走了出来。
一双兄妹坐在院中石凳上,互相沉默着不愿说话,长孙氏按着李慧芸的手,轻轻拍打了几下。这一次,窦氏随行依旧带着他们来到蓟县暂住。
可上月起,她却突然病倒。李世民等三人几乎衣不解带,悉心照料,可一月有余,这病症非但不见好转,反倒愈发严重起来。
病症来的极突然,郎中诊断可能是河北等地的疫病所致,却也无法确诊。近几日来,窦氏便是连稀粥都很少进用,愈发消瘦枯败了。
许久,李渊红着眼睛走出病房,见儿子儿媳和女儿都还在,他便径自走过去,坐在上首的石凳上。
“你们母亲睡了,先勿去打扰。”李渊吩咐了一声,让三人重新落座。
李世民对李渊问道:“大人,不是在怀远督运粮草么?怎生这时回来?”
“挂念你母亲……我也待不了几时,今日午后就得奔赴弘化郡。”李渊提起新的任命,神情略微振奋了些许。
他看着李世民,似有所指道:“陛下命我暂代弘化留守,都督关右十三郡军事。”
李世民眼睛一亮,但旋即压制。
他斟酌片刻,试探着问道:“元弘嗣?”
李渊点点头,他忽然看了儿媳一眼,长叹一口气道:“士廉昔日也与那斛斯政交好,此事也牵连到他,前日听闻,他已被贬官外放了。”
小名观音婢的长孙氏骤然惊愕,她连忙追问舅父被贬何处,得到的却是“交趾”二字。她被震惊许久,没有言语。
此时交趾乃是真正的蛮荒之地,瘴气横行。贬官至此,岂非绝境?
舅舅一家对她恩情极重,但此时她已嫁做李家妇,此事牵扯朝廷叛贼,她心知自己夫家是不便参与其中的。
可越是如此,她便越是觉得压抑。
李世民心中一时也五味杂陈,可父亲、妹妹在侧,他一时也不好对妻子太多慰藉,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你们好好照顾夫人,我有些事还要交代,先得准备去了。”说着,李渊便准备向外走,可临出门时他似想起了什么。
扭头看了看李慧芸,却是又转向李世民道:“李昭那小子这次应变及时,听闻,他此时已是洛阳周边,唯一没败给那杨玄感之人。陛下已下旨嘉奖。”言罢,李渊眼角余光能明显看到,自己女儿的一双眼睛瞪得明亮。
朝堂风云变幻,波涛汹涌。
对于洛阳城外的战场来说,却暂时没什么改观。
此时,朝廷援军仍旧在路上,便是距离最近的屈突通、来护儿也需时日方能抵达。
杨玄感连败官军,声威已震慑天下。
三吴地区,余杭刘元进起兵响应杨玄感,寻月之间兵已数万,河南、河北各地响应之人更是数不胜数,队伍少则百余、多则数千。
天下大有风起云涌之势。
然而,起义军中,似只有李密看得清楚。这起义声威确实响亮,似乎天下都在响应。可隋廷各地官吏仍旧坚守,隋皇的命令依旧政务通达。
河南大地看似已变了颜色,可洛阳坚城仍在。洛阳不下,起义军现在所占之地、所得之势全都是空中楼阁。
只要风一吹,全都要倒下。
几乎是在尽本分,李密再度向杨玄感上了恳切谏言。这位当世项羽此时已对李密有些轻慢,可听了李密的话后他也稍显郑重。
随即,他自厅中踱步数回,随后下定决心道:“洛阳坚城,确系天下之雄。连日数攻不下,既如此,我意先破卫文升、李明耀。
“只消援军死伤殆尽,洛阳军心士气必定崩盘,届时再一股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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