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只有这种程度吗?连这稀疏平常的一箭都躲不过去吗?”
阿塔兰忒双手抱胸,冷笑道:“我可是站在了他的对面,他也看到了我拉动弓弦,即便如此,还是连这普普通通的一箭都接不下吗?”
在神代的希腊,谦逊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品德,身为英雄,就要张扬自我的个性,展现个人的勇武。
只有弱者才不能也无法表现自己的强大。
苏尔伦的和光同尘,在别人的眼里,就是无能。
这种朴素的强盗逻辑,在这个时代却很适用,可以说是大行其道。
“……”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沉默,本来对阿塔兰忒这样的女性,却能和他们一并登船,还有所微词的英雄,在这一刻也全都闭嘴了。
他们大多数自认射不出这宛若流星的一箭,也不认为自己面对这一箭还能活下来。
只有寥寥几人能够平视这一箭,但肉眼可见的,他们对阿塔兰忒的态度的确尊敬了许多。
看吧,这个时代所能唯一通用的道理,只有手中的弓与箭。
但阿塔兰忒却完全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她依旧还在输出,她指着苏尔伦夸耀道:“你们以为这一箭就是我的极限吗?我甚至表现出了明显的敌意,他都不知道躲闪吗?”
“在我和苏尔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他完全没注意的情况下射了一箭,但苏尔伦却连看都不看,徒手便接住了我的箭。”
“苏尔伦的箭术还要在我之上,他绝对是除了神明之外,希腊最强的射手!”
“……”
既然塔喵都把自己的名声吹出去了,苏尔伦当然不会继续躲在后面不说话,他看着所有人,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们可能嫉妒我,至于嫉妒什么?那可就太多了,我也不一一列出来了。”
“总之,如果你们不服的话,随时可以向我发起挑战,但是,后果自负。”
苏尔伦轻轻招手,隐藏与光辉之中,和光同尘的黄金至高天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看着这通体由黄金和辉光打造的巨弓,顿时折服了所有人。
阿波罗之子,吟游诗人,希腊最好的音乐家俄尔普斯惊叹道:“这是……唯有锻造之神赫准斯托斯才能够打造的神造兵器吧?”
俄尔普斯是太阳神阿波罗的儿子,是不折不扣的神之子,只不过没有得到宙斯的认可,不能获得神职和权能,故而只能作为凡人的英雄在希腊历练。
作为一位主神的儿子,俄尔普斯的见识自然非同寻常,他一眼就认出了这黄金至高天的来历和底细。
苏尔伦点点头,说道:“我曾随智慧、战争与胜利的女神雅典娜学习三年武艺,这是我的毕业礼物。”
众人瞬间便得知了苏尔伦的来历——
这居然是一位被雅典娜亲自教导的大英雄!
英雄之母雅典娜,在希腊人、希腊英雄之间的威望是无法想象的,在得知苏尔伦曾随雅典娜学习武艺,在无形之中,他的地位便抬高了许多。
所有人都用尊敬的眼神看着他,雅典娜指引过很多英雄,其中不乏荣誉响彻希腊的大英雄,但还没听说过谁曾跟随雅典娜学习。
相反,这些英雄大多数都是跟随半人马喀戎学习技艺而已。
赫拉克勒斯都忍不住看了苏尔伦两眼,第一眼当然是注意到他那无与伦比的美貌,但很快他就发现了真正的重点。
神的祝福。
而且还不止是一位神明的祝福,而是很多位神……
伊阿宋顿时两眼放光,就要凑过来和苏尔伦握手,结果被塔喵挡住,她不客气的说道:“伊阿宋,你这自称船长的家伙到底要在这里耽搁多久?难道是想要我们给你表演才艺,来证明自己的能耐吗?”
“哼,这样的事儿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遍了,否则我会将所有质疑的人全部击杀!”
阿塔兰忒的眸色冰冷,本来性子清冷淡漠,对于外人的看法并不在意,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塔喵,如今却在所有英雄的面前,明目张胆的开始了威胁。
伊阿宋尴尬的笑了笑,他对于强大的英雄包容心还是很强的,说道:“当然!当然不会了……阿塔兰忒,你是希腊最强的女射手,那么苏尔伦就是希腊最强的男射手,你们都是最强的射手!”伊阿宋这番恭维,虽然说的是事实,但未免有些太过于谄媚,让赫拉克勒斯皱眉不已,阿塔兰忒也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就是这样一個人,得到了女神的认可吗?
神明对人类的要求还真是非常低了。
不过,虽然心中对于伊阿宋的评价稍稍降低,但阿塔兰忒还是很喜欢伊阿宋说的话,非常开心的点点头说道:“伊阿宋,你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嘛!”
地位已经确认完毕,接下来就该商讨领航的人物,伊阿宋有着赫拉的认可、雅典娜的帮助,要完成远征科尔喀斯的金羊毛冒险,所有上船的英雄,其实最后都是要帮助他完成这一使命的人。
船长的人选已经确定,其余人选却依旧有所空缺,期间伊阿宋还曾来问过苏尔伦和阿塔兰忒,但是苏尔伦却是说自己没遇到过大海,对海航并不了解为由,婉拒了伊阿宋的大副委托。
或许,在其他英雄看来,作为副船长管理英雄的人具备极高的地位和荣誉,在船长钦定的情况下,就是众望所归的阿尔戈英雄第一人。
但在苏尔伦看来,这就是一桩麻烦事儿,他可不想搞一堆俗事影响自己。
最终,经过一番争论和交流,人选一一确定下来。
由伊阿宋担任船上的指挥,拥有经验的提费斯掌舵航行,眼力敏锐的林叩斯为瞭望手,半神英雄赫拉克勒斯掌管前舱,佩琉斯和忒拉蒙负责后舱。
至于水手这块……
好家伙,清一色的神裔,不是宙斯的儿子、孙子,就是波塞冬的儿子、孙子,还有阿波罗的儿子和赫拉克勒斯的养子……
不过,船桨虽然有五十对,但却并不需要真的五十个人来划动船桨,苏尔伦和阿塔兰忒身为顶级射手,自然有特权,不用干这种伤手费力的活。
而同样作为水平极高的射手,赫拉克勒斯却需要经常在航行之中划动船桨——
没办法,赫拉克勒斯身上肩负着管理前舱的权力呢,自然就要在需要出力的时候,亲自上手划船。
看吧,这就是大副的责任,既然享受了管理英雄们的权力,那么英雄们找伱帮忙的时候,你还能拒绝吗?
船只徐徐航行的时候,苏尔伦就落得了一个清闲,他笑着说道:“虽然伊阿宋说什么出现敌人的时候,就要拜托我们了,但其实这就是光明正大的摸鱼许可吧?”
阿塔兰忒双眸锐利,却尽可能的缓和,平日里高冷无比的俏脸,此时却温柔的看着苏尔伦,女人在自己的心仪对象面前,总是希望展现最好的一面。
苏尔伦渐渐地说不下去了,他叹道:“塔喵,没必要,你真没必要为了别人改变自己,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人永远都不要为了另一个人委屈自己,若你这么做了,日后一定会后悔。”
“苏尔伦!”阿塔兰忒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现在终于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了。”
“嗯……也是,难得有这般安稳的闲暇时光。”
苏尔伦揉了揉有些苍白的脸,说道:“就是有点晕船,我这几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坐这么大的船啊!”大船和小船可不一样,再加上海王的眷顾程度也不同,体验自然就不一样。
“聊聊也好,再这样下去,我真怕自己吐出来。”
好在,苏尔伦有着赫斯提亚的祝福,永远都不会为饥饿发愁,只要他不进食,那么就不会因为晕船的眩晕感而呕吐了。
阿塔兰忒忽略掉了苏尔伦的胡言乱语,她凝眉看着苏尔伦,说道:“该从哪里说起呢?苏尔伦……”
“你有没有察觉,你和其他人真的很不一样?”
苏尔伦耸耸肩说道:“那是当然啊,世上只有一个苏尔伦,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苏尔伦,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塔兰忒的眸子注视着苏尔伦,淡淡的说道:“我总感觉,你对英雄非常嗤之以鼻,但你却并不抵触英雄这个名号。”
“真是矛盾啊,苏尔伦……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因为我鄙视的是行为而不是群体。”
苏尔伦淡淡的说道:“希腊大部分所谓的‘英雄’,或者说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全都是一群强盗,但只要有百分之一,不……只要有一个英雄是一个美善之人,是一个好人,那英雄这个群体就不应该被污名化。”
“让英雄之名蒙羞的是人啊,而不是这个美好的词……”
“我也想要成为英雄,但不是这样的英雄。”
“塔喵,跟着这样的一群人旅行,你很快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阿尔戈号的船上,全都是名为英雄的超然个体,但除了苏尔伦拥有灶神的祝福,不被饥饿所困扰以外,其余人都需要进食才能维持生命。
好在从希腊的海域最不缺的就是岛屿,数不清的岛屿,除了著名的克里特岛以外,还有着差不多2500个岛屿。
这些岛屿之中,有的是无人区,有的建立了城邦和国家,有的还处于部落制度,没有建立国家……
苏尔伦之前寻找欧罗巴,是南下爱琴海,而这次远征科尔喀斯则是向东航行。
这极大地丰富了苏尔伦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爱琴海东面的风物与南边果然不同,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文明比较先进。
爱琴海南面的诸多岛屿,大多都荒无人烟,归阿尔忒弥斯管辖,而爱琴海东面的岛屿则不同,大部分都有人类活动的痕迹,魔兽与魔怪的种类也多了许多。
从希腊到科尔喀斯,需要度过爱琴海、马尔马拉海和黑海,若是没有神明的庇护和祝福,恐怕将会是一场无比艰难的远征。
瞭望手林叩斯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岛屿,伊阿宋下令将船只靠岸,这是一个非常小的岛屿,但好在并不是无人岛,‘英雄’们可以就地补给了。
所谓的就地补给,就是劫掠。
因为他们是英雄,因为阿尔戈号是被神明所祝福的英雄远征。
所以劫掠不叫劫掠,叫自愿奉献,这些连国家的概念都没有,松散的村庄部落制度的村民们,自愿支持这些来自文明开化的希腊诸城邦的英雄们,将自己的金银财宝和粮食全都献出来,将自己的妻女也都自愿奉献出来……
“差不多就行了。”
苏尔伦挽弓,流光般的箭矢贯穿了那个手脚不老实的英雄。
不管看到多少次,苏尔伦都依旧感到愤怒,这个时代,真的很需要他这样的人来斧正。
赫拉,雅典娜,赫斯提亚……
所有眷顾着我的神明们啊,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吧?
他说道:“抢劫粮食,我可以当你是没有手脚,不能养活自己、填饱肚子的废物,抢劫金银,我也可以承认这是人类必定存在的劣根性……”“到此为止吧!人类之所以称之为人类,便是应该坚持身为人类的自尊和底线,你们既然自称为‘英雄’,难道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吗?”
苏尔伦冷冷的说道:“现在,把金银财宝放下,粮食留下一半给村民,再拿出足够的金钱付给他们,否则——”
“你们将面对的是我苏尔伦。”
苏尔伦已经怒极,他脸上一向欢快的笑容已经消失,黄金至高天闪烁着神代的光辉,背后的埃奎斯之盾围绕着他的身体缓缓旋转……
不难想象,苏尔伦不是在开玩笑,如果还有人不识趣的话,苏尔伦一定会攻击他们。
“这可是被天之女主人赫拉大人祝福的远征!”
有英雄仗着人多势众,妄图与苏尔伦对抗,他搬出赫拉说道:“你难道要违抗伟大的天后吗?”
“如果你们继续这无底线的畜生行为,那么送你们去冥府见哈迪斯之后,我会向赫拉解释这一切。”
“如果我不管,那我就不是苏尔伦!”苏尔伦淡淡的说道:“我只说一遍,现在立刻马上,按我说的去做!”
阿塔兰忒默默站在他的身边,态度很是明显了,阿尔戈号的船长伊阿宋看了一眼己方最强的英雄赫拉克勒斯,可赫拉克勒斯却只是淡淡的眺望海边,并没有掺和的意思。
他刚才和苏尔伦、阿塔兰忒一并去森林里狩猎,并没有参与对岛屿村民的劫掠。
赫拉克勒斯虽然是一个标准的希腊式英雄,但是他不喜欢当强盗,除非村民委托他办事,最后无法满足他的索取,赫拉克勒斯才会大开杀戒。
客观来讲,赫拉克勒斯这种属于是强盗雇佣兵。
正常的情况下,赫拉克勒斯也有着自己的骄傲,没人委托他办事,他就自己打猎。
但令人感到可笑的是,赫拉克勒斯这种雇佣兵式强盗,反而是希腊英雄们的道德标杆。
他好歹还是帮你办事儿之后才狮子大开口抢劫,大部分英雄都是以神之名就开始劫掠。
苏尔伦不需要吃饭,但是阿塔兰忒不行,他最开始还不是很了解希腊的英雄,还以为伊阿宋所说的补给,是向这些岛民购买,或者是打猎补充食物。毕竟是神代,资源之丰饶,怎么也不可能把人给饿死。
但等苏尔伦带着阿塔兰忒打足了食物之后,却只看到一个赫拉克勒斯,苏尔伦当即心中就察觉到事情可能不像他想的那般美好。
伊阿宋尴尬的打圆场说道:“苏尔伦,大家都是从文明智慧的希腊来到这野蛮无序的蛮荒之地,咱们才是一伙儿的……”
“不要说我没提醒你们。”
苏尔伦没有搭理伊阿宋,淡淡的倒数:“三——”
苏尔伦已经下定决心要宰了他们,反正这个世界有着冥府,人死了只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
送这些无底线的渣滓去冥府深造,让哈迪斯上上强度,苏尔伦觉得非常有必要。
伊阿宋深深的看了苏尔伦一眼,咬牙说道:“按照苏尔伦说的去做!快……”
伊阿宋妥协,赫拉克勒斯明显中立,其他强大的半神、神子都不愿因为这点小事儿,而与苏尔伦抗衡。
在僵持了一番之后,这些强盗还是不情不愿的把手里的东西归还,但却也私藏了一部分的粮食和财宝,夹带在身体和衣服的各种隐蔽处。
至少外表看不出来拿了什么东西。
苏尔伦知道这就是极限了,他们既然已经出手劫掠过了,那就不会轻易全都吐出去,私藏是肯定的。
再行逼迫,苏尔伦就真的要把他们全都杀了。
重新上船之后,气氛变得更加古怪,除了寥寥十余人不受影响以外,其余人似乎因为一个共同的靶子、共同的敌人而团结在了一起。
他们抵触苏尔伦的善行,因为这会衬托的他们更加卑劣。
他们憎恨苏尔伦的义举,因为这导致他们损失了一笔财富和功绩。
是的,劫掠‘野蛮人’并且大杀特杀,在这个时代来说,是一种功绩。
所有人按照各自城邦的不同,划分为不同的阵营,只要不是杀死的自家城邦的人,那么即便是杀死手无寸铁的平民,也称得上是功绩。苏尔伦热爱神代的希腊,这种无比富饶、田园时代的乌托邦天堂家园,能够让每一个人安居乐业。
这是苏尔伦的梦想,他希望所有人类都能生活在这个时代,享受着真正的美好生活。
但苏尔伦也很讨厌这个蛮荒的时代,引领人类的众神尚且需要摸索,这个时代的人类,三观恶劣到令人发指。
所以,苏尔伦才会鄙视着所谓的英雄,他们除了自称是英雄以外,哪还有半点的英雄样子?
“……我理解了,苏尔伦。”
阿塔兰忒也算是彻底明白了苏尔伦的意思,她看着眼神闪烁的众人,说道:“和这些虫豸待在一起,的确会拉低‘英雄’这个词的含金量。”
“塔喵,或许上这艘阿尔戈船,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苏尔伦突然笑了,他认真的说道:“如果今天没有我的话,一定会发生那种让人恶心的烂事。”
“赫拉克勒斯是不会管的,因为他知道这就是希腊的常态,他虽然不会去做,但也不会去管。”
“赫拉克勒斯,真是一个完美的希腊式英雄啊,他自律、自我、自私,他心中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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