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西吉去黄箓斋见了黑市的主人,道上的人都叫他“叔”。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喊的这个“叔”不是因为年纪大,而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称呼,西吉本应是下一任接任者。
拿出怀里的银票,西吉双手奉给坐着的人,“叔,这是定金。”然后又递上一张纸。黄箓斋的规矩:人言耳闻,不可说。重金买凶只需要在纸上写对方的姓名,家门。不问缘由,不问金主身份。当然,难度不同价格也不同,黑市上的生意讲究个你情我愿。西吉给的定金是一千两,事成另有六千两。这些钱足以在京城置办大宅子买田地了。
西吉给了定金,后续的事就不用管了,黄箓斋会自行找到目标,并在合适的时间地点将人解决。见纸条被收入匣中,西吉给叔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开。这个地方让他窒息,多待一刻都难受,安泰追了出来。
“我跟叔说好了算上我一个。你跟我回家坐坐,叫你嫂子炒俩菜,咱兄弟喝两杯。别推脱了,走走走。”西吉被安泰生拉硬拽拉回了家。
安泰家就在纸扎铺后面。前面铺面做生意,中间一个小院子,后面就是安泰一家的住处。院子里有两个小男孩儿在追逐打闹,一旁坐着看起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怀里还抱着一个睡着的小的。安泰在院子里招呼一声,小孩儿们都围了过来。
“这是你们吉叔,跟爹一块儿长大的,喊人。”安泰嗓门儿大,几个孩子也都大声喊吉叔,西吉忙从怀里摸钱,被安泰按住了手。
厨房里走出来一个孕妇,后面跟着个一脸黑灰的小丫头,孕妇忙扯扯小丫头让她也喊人,然后笑着说:“西吉来了,好多年没见你了,快进屋坐。大鸿,去打两斤酒回来。”最后一句是招呼他们的大儿子。
两个小男孩儿欢欢喜喜问娘要钱打酒去,蹦蹦跳跳的离开,安泰在后面还不忘嘱咐一句:“小兔崽子好好走路,要是把酒瓶子摔了酒撒了,看我不收拾你们。”
西吉跟着安泰进了正屋,女人重新进厨房做饭。抱着小孩儿的应该是安泰的大女儿,没有跟着进屋,就在廊下坐着,手里还在不停叠纸元宝。
见西吉在看大女儿,安泰叹了口气说:“大妮儿是最乖巧懂事的,这几个小的都是她帮着她娘带的。兄弟没本事,这几年接的活儿少,你嫂子不让,可这一大家子都要张嘴吃饭。”
西吉没说话,这条街上的人也有不干这行的,过得比安泰家还不如。女人端了两碗红糖水进来,跟着她的小丫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安吉招手叫她过来,将红糖水递给她。
“三儿,这是给你吉叔的,可不能没礼数。赶明儿爹给你们买糖葫芦吃,乖,去找你大姐玩儿。”小丫头听话,乖乖走出去找大妮儿,两个女孩儿一块儿叠纸元宝。
西吉将红糖水放回桌上,从怀里摸了一锭银子放在碗旁边,看了看孕妇,然后说:“安子这次接的活儿是我张的榜,两条,一条三千两。叔那儿的定金好多人分,你们到手估计拿不了多少。安子的身手我知道,这个是单给的定金。”
顿了顿,西吉还是对他们说:“云香,安子,这次要是事成,你们搬家吧,孩子都大了,难道还想他们像我们小时候一样吗?”不等他们回答,西吉说完就要离开,云香喊住他。
“这么高的赏银怕不是什么简单的活儿。安子要是有去无回,我们娘儿几个怎么办,我又去接活儿吗。小吉,你把安子带去跟着你干不行吗?哪怕钱少,只要还有一条命在。”
看着被云香扯住的衣角,想起来小时候。这个住一条街的姐姐总是领着大家一起玩儿,自己那时候也想跟着,也是这般扯着她的衣角。
然后被她一把甩开。
“跟着我也一样,我们这样的人,去哪儿都是卖命。”安吉只轻轻地把衣服扯回来。安泰眼见媳妇又不让他接这活儿,忙开口道:“这单干完咱就搬家,也让鸿儿、运儿几个念书。你别在这儿闹,快回厨房炒菜去。”云香泪眼婆娑,拉着小女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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