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东院正房灯火通明,沈珏坐在圈椅上,低垂着头,时不时偷睃一眼上首的华服美妇。
半晌,室内寂静无声,沈珏的唇瓣嚅动了两下正想要开口,美妇出声了,“你和姓陈的小贱人是几时搅合在一起的?”
沈珏目光躲闪,“娘,我没有。”
原来这美妇正是沈延年的继室,当今摇光皇帝的堂妹景安平。
“还嘴硬!沈卿的匕首确是一件好兵刃,你若早得了,怎么不告诉我知道?姓陈的小贱人是什么货色,我还不清楚,她能看上沈卿?”景安平一巴掌拍在榻上的小几上,细瓷茶瓯与桌面碰撞发出一阵尖利刺耳的脆响,“说实话!”
“是她先勾引我……”沈珏在母亲凌厉的目光下气弱了几分,“私下里就见过两回,今个下晌在园子里碰见被她拉到书阁……中间不知怎的灯灭了,后来察觉不对,等把灯点亮才发现人已经没气了,匕首就插在她胸口。孩儿当时快吓死了,无意间发现沈卿那小贱种在角落里睡死了,于是孩儿将计就计推到了他的身上。”
景安平秀眉颦蹙,望向沈珏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质疑。
沈珏忙举手发誓,“娘,这次孩儿说得句句属实,无半点虚言!”
“这事透着蹊跷……”
景安平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要陷害沈珏。沈珏的功夫不弱,在他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杀人,定是武功极高。手无缚鸡之力的沈卿决计不可能。若说是害沈卿,他一个妓女生的贱种,能有什么可值得旁人算计的,所以,沈卿这个临时抓来的替罪羊就自动被她忽略了。
“娘,会不会是老三?”沈珏恶狠狠地说道,“这一局摆明了是陷害我,若不是抓住老七,这事后果不堪设想。老七不招爹待见,老五是非嫡非长,又常年在京城,根本不会参与这世俗家族之争。我若有事,最得益的莫过于三哥。”
当年,成帝暴毙,四皇子争位,边境三王作乱,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沈延年以雷霆手段帮助三皇子景惠登基称帝。征战中沈延年两子皆死于战场,原配夫人也因保护年幼的三子沈瑛被杀。惠帝封沈延年为护国公,还将自己的堂妹景安平赐封公主,下嫁沈延年为妻。婚后,景安平育有一子一女,四姑娘沈媚,六子沈珏。五子沈瑜的生母是景安平的陪嫁女官,因难产而亡。而七子沈卿乃是青楼歌姬秦桑所出,九年前才被沈延年从外面接回沈家的。
论嫡论长,都是三子沈瑛更有资格继承家主之位。但景安平出身皇室,女儿沈媚又是当朝皇长子妃,沈珏的地位自然不同。而沈珏其人也自诩高贵,不甘心爵位旁落,沈瑛无疑是最大的绊脚石。同时,对沈瑛而言,沈珏亦是大障碍。
那今日之事,自然沈瑛的嫌疑最大。
“沈瑛?”景安平目光一沉,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轻刮着几案,“那小子为人阴沉,行事素来谨慎。若真是他所为,怎么会出现沈卿这个纰漏……”
“哼,那个阴险小人定是想一箭双雕。我本就最不待见那贱种,他就让那野种指认我,自己出府办事,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我自然会跟那贱种不死不休。”
景安平觉得沈珏说得不无道理,点点头,“先加派些人手,盯紧沈瑛。”
沈珏乖觉地应承道:“是,孩儿明白了。”
景安平睨了他一眼,“嗯,这次就算了,以后别给我在府里惹是生非。”
“吃一堑长一智,孩儿定不会再犯!”沈珏见母亲不再生气,上前替她揉肩,小意道,“今日,孩儿本想借机除了那小贱种也不错,没想到被老五突然回来,这一走八年,偏偏这时候回来坏事,真真错失了一次大好机会。”
听到儿子提起沈卿,景安平双眉紧锁,沈珏道母亲又想起秦姨娘,忙劝慰道:“娘莫生气,仔细自个的身子。那个小贱种逃过了这次,未必逃得过下次。”
景安平敛了心绪,轻哼道:“国师闭关,放沈瑜回家探亲。至于沈卿一个小卒子不足为惜。记住有些话不一定要说出口,有些事不一定要自己亲自动手……”
沈珏听出母亲话中之意,立时来了精神,“孩儿以后定会替娘出了这口恶气!”
“嗯,戒骄戒躁,方能成大事!”
“孩儿记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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