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晨曦浑身僵硬在那儿，心脏在跟着砰砰砰直跳，他还是低估了凶手的变态程度，他因凶手的残忍而愤怒。同时，却又被这一幕所震撼，所感动。他从未想到，一个案发现场，竟也能带给自己艺术般的美感和享受，让他一瞬间，竟对一具无辜女孩的尸体投去欣赏的目光。
一个花季少女被残忍折磨，失去了生命，而他竟然在一瞬间为凶手的尸体处理方式感到兴奋和感动。
他因自己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而感到羞耻和自责。
“真是一件伟大的艺术品。不是么。”身侧，沈翳平静而冷漠的话语幽幽响起，“令人感到震撼。”
“我只看到凶手的自以为是和灭绝人性。”
沈翳有些意外地瞟了路晨曦一眼，笑了，“路警官刚刚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的。为什么要排斥自己最直观的生理感受呢。你明明……感觉到了。”
“什么？”
“死亡艺术所带来的力量——令人兴奋，令人痴迷。”
路晨曦咬咬后槽牙，掏出手机，不断拍摄着山下的尸体，留待作为之后的证据，进行调查，同时，尽量回避开了沈翳审视的目光，“你想多了。那是只有变态才可能有的想法。”
沈翳突然伸手一把扶住了路晨曦的胳膊，将手机屏幕上的构图、角度，重新调整了一下，按下拍摄键。
路晨曦察觉出沈翳在干什么，一躲，却还是完成了拍摄。
那是一张极富有美感的照片，无论是从拍摄角度，还是从镜头语言。画面都放大了这具尸体的艺术性，带着张扬和热烈的气势，在流动的水汽之下，尸体身上绸布的色彩与翠怡森林的绿色相融合，在虚焦的那一刻，整幅场景美轮美奂如梵高《星空》的那幅画。
路晨曦只瞥了那张照片一眼，道德感和羞耻感让他极力回避对这幅画面艺术性的讨论，又快速调整回相机。
“小朋友，你这种拍摄方式，是无法拍到可以用的破案细节的。”
沈翳观察了路晨曦一会儿，又悠悠道：“路警官，我告诉您一条快速侦破这起案件的捷径如何。”
“你说。”
沈翳凑近到路晨曦的耳边，语调轻柔，却冷酷如毒蛇，“以那个变态杀手的角度去思考，去代入。你会发现，有些谜团……会清楚明白许多。凶手的意图，有时，也不是那么难猜测，不是么。”路晨曦微微侧过脸，看到沈翳的湛蓝色双眸清澈而冰冷，就像结着一层厚厚的寒冰。
“变态之所以是变态，就是在于，他毫无人性，思维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嗯……试试看啊。我觉得，路警官还是有这方面潜力的。”
“什么潜力，成为变态的潜力？”路晨曦一笑，语气带了嘲讽。
沈翳也笑，却没反驳。
路晨曦的眼神更冷了。
“反正，案子现在在您手上，路警官恐怕……”沈翳再次一笑，“……没有回头路了。所以，我奉劝您，认真猜，谨慎猜。”
“为什么。”
“因为……您猜错的次数，很可能就决定了，到底还有多少个无辜的死者啊。”
路晨曦心下猛得一沉，抬头盯向沈翳。
沈翳也凝视着路晨曦，却依旧那样平和而淡淡地笑，仿佛他们不过是在讨论最寻常不过的家常话题。
寒风穿越山林，乌云短暂地遮蔽了日光，在两人的头顶上投下一片阴翳。
“呵……有些冷了呢。下山吧。”
沈翳语气带着些撒娇，转身往山下走。
路晨曦捏紧了拳头，冲沈翳喊道：“……嘿！小孩！你是不是忘了正事！你说的‘凶手签名’呢？”
“嗯？”沈翳转头，笑意一瞬全敛去了，又叹了口气，“路警官，我劝您还是别装了。我之所以说您有天赋，就是因为您一眼就看出，凶手在这儿布置了什么，不是么？”
路晨曦一怔，惊讶于沈翳敏锐的洞察力。只是几个眼神，他就完全看穿了自己在想什么。
沈翳微微一颔首，就像话剧舞台上完成表演后，谦谦谢幕的演员，转身下山去了。
如果这个小山丘顶就是观赏台，在这件“死亡艺术品”的旁边，怎么可能没有作者的花押。
路晨曦往周围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山丘角落突兀放置的两块巨大的石头。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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