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若不把此事坐实,岂非白受了这几日的罪?
思及此,她的神情逐渐笃定几分,把信用蜡封好后便派人递了出去。
……
车轮滚滚,缓缓停至一竹林深处。
此地僻静,多为文人雅客对酒吟诗之地。
爹爹依旧未归,桑虞看着是胸有成竹,实则内心也不免有几分焦躁起来。
加上她把信送出之后,等了快三日,才终于等来这么一个机会。
故而心里自是颇为重视的,一大早便好生梳妆了一番。程岐站在约定的不远处,听到动静,转身去望。
女子一席淡粉色春衫,上头绣着的蝶纹式样,藕白的月华长裙随着动作微微摆动。
饶是他向来不喜这般轻浮的颜色,视线也不由得停滞两息。
风吹竹林,竹叶抖动,发出萧萧的声响。
程岐回神,眼神又迅速归于漠然。
“前几日赏花宴上,多谢世子仗义出手。”桑虞并未察觉对方转瞬即逝的情绪变化,眉眼微弯,“许久未见,不知世子是否还有印象?”
两人的目光短暂相交。
男人眉心微动,“陈年旧事,莫要重提。”
他的语气极冷,像是隔着一层细密的水雾,被封存在水下,充斥耳膜时,竟让桑虞听出了一股可怜劲儿。
但……可怜?
她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
他可怜什么?
权衡一二,桑虞只得放弃原定的话术,放软语调,“世子……大人有大量,就别同我置气了。”
没否认,那便是对她还有些印象了。
“这几年我过的还不错,但,思来想去还是放不下故乡的人和事,这才找着机会又回来了。”她乘胜追击,颇有几分没话找话的意思,“结果也是赶巧了,刚一回来,便听到昔日朋友高中状元。”
“还没来得及好好恭喜你呢。”
程岐眼眸低垂,细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微微泛起的涟漪。
再抬眼,仍是与方才别无二样的疏离,“是吗?”真奇怪啊,听到她过的好,他竟然会有一点火大。
没有他,桑虞一样过的很好,可他却……
桑虞拿不准他什么意思,铺垫了好一会儿,这才客气地回到原先的的话题,“几年未见,我今日贸然来……也确实是有事相求。”
青年站在她对面,望向她的眼神里,诸多情愫,早已消逝。
懵懂的温柔、喜爱与心动,仿佛都只是转瞬即逝,只存于梦中。
如今,梦已醒。
是该各自回归原点的时候了。
而她骤然接触到这样复杂的眼神,不知为何,心里竟也莫名有几分不自在起来,抿唇解释道:“先前我离开时没来得及告别,而且……那时候年岁尚小,难免也说了些不过脑的玩笑话……”
对方这么冷不丁儿地这么望来,跟针似的,扎人。
一时间,连带着她心里早早打好的腹稿也一下子全忘干净了。
她本能地挺起腰,直视着对面的人,“你别放在心上。”
程岐闻言,眉心微蹙,眼底冷意更甚,停顿两息,重复起她方才的话,“……玩笑话?”
他手上的力道,一点一点松缓下来。
却执拗地没有动,衣袖掩映下的手掌虚握成拳,依旧望着桑虞。
像是濒临溺水的人,仅凭本能地想去抓住水面上最后一块浮木,怎么都不肯放。
但偏偏他本人表现出来的模样是极其自若的。
如此割裂之下,无端叫人觉察出几分山雨欲来的气势。桑虞兀自垂下眼睫,默默噤声。
不知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以为自己是真的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不可饶恕的事情,伤了他的心。
程岐的目光一寸寸地在她脸上扫视,而后凝固于某处,似是要看到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连带着那股冷淡,也一并揉杂了些许别的什么意味。
“既如此,那你又为何要再找上我?”他想到那封信上的内容,问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两人如今的关系,恐怕连陌生人还要不如。
桑虞轻声辩解,“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是可以帮这个忙的。”
“朋友……?”程岐的视线忽地虚了几分,那些隐隐带刺的攻击感,也在刹那间变成了疑惑。
恰到好处,但偏偏语调又有些嘲讽,唤她,“桑虞。”
他大约是在斟酌用词,片刻后,眉梢微挑,“你觉得我们还是朋友?”
桑虞闻言,有些犹豫地抬眼,几息后,却也只是欲语无言。
谎话说的多了,便也成了真话,更何况又是感情这种事,本身就是极其微妙的。
程岐这种认死理的个性,定是把那些话当真了。
思及此,桑虞不由得软下语气,“我知晓你心中有怨……”
“可我初到苏州,家中也不太平,也是深思熟虑之后,这才硬着头皮来找你的。”
“我这回也是实在是没办法了。”她轻声细语同他解释,“或许你觉得是有几分唐突,但……我也真的是诚心的。”
桑虞深深望了他一眼,“程世子。”
“只要你愿意假意与我成婚,有什么要求……”
“尽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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