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车祸把这一切都搅和得天翻地覆,虞崽伤得很重,记忆和性情都出了点差错,能醒过来已经是万幸,但因为陌生的环境,很残酷的复健,虞崽变得越来越暴躁,甚至后面我们夫妻俩还遇到个不靠谱的心理医生,把虞崽害得更恶劣,染上了很多坏毛病。”
“您知道他为什么要留那么长的头发吗?”
徐云丽摇了摇头。
虞女士强颜欢笑:“因为他脖子上有一道玻璃和汽车零件划出来的疤,特别长一条,缝了很多针。”
“过年那会儿虞崽还在家里养身体,头发剃得很短,那条疤就晃在外边,结果吓哭了亲戚家来拜年的小孩,人家拿糖砸他,指着他骂怪物,虞崽没说什么,自己上楼了,但从那以后,他说什么都不愿意剪头发。”
徐云丽睁大了眼睛,虞女士几乎控制不住情绪,泪水从指缝间溢出:
“我不是说我不爱现在的虞崽,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他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我只是有点不能接受,明明他有大好的人生,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而且虞崽他现在性情虽然暴躁,但是从来都是有原因的,他也不会去针对谁,他还是个好孩子的,他也想学,只是学得很吃力很吃力,他一想过去的事情就会脑袋疼,现在的事情也很健忘,他心里落差很大,最终自暴自弃了。”
“我和他父亲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默默加倍爱他,就算他不能靠自己过上想要的人生,我们夫妻也会尽力让他后面的人生过得舒服一些。”
“可、可是,人终有一死啊,虞崽才十六岁,正是人生中最灿烂的年华,但我已经四十五岁了,我不再年轻,我不知道还能再陪他走多久,老师,我以前特别害怕衰老,鸡皮鹤发会变得很丑,觉得顶天活到五十岁就可以去死了,但是,我现在恨不得活得再久一点,八十岁,一百岁!”
她的声音骤然而止,千万万语汇聚成一句痛心的:“我得看着他啊......”
说到这里,虞女士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她扑在徐云丽怀里泣不成声。
她背脊很纤瘦,突出的肩骨像是翩飞的蝴蝶,脆弱但绝不退缩,薄薄的羽翼也能遮挡一片风雨。
那天下午,虞女士在徐云丽的办公室里痛哭一场,然后收拾好情绪,又带上墨镜离开。
时间恍惚而过,一直到今天,徐云丽都还清楚的记得虞女士离开办公室之前,最后一眼看她的那个挤出来的笑容。
她的目光又重新落到祁少虞身上,当初那个一身阴翳的少年,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柔和,眼里也有了零碎的星光。
祁少虞蓦地抬头,“丽姐,有道题不会,我去找老张问问。”
徐云丽很是欣慰,她笑着说:“去吧。”月考成绩一出来,高三教学楼的每一层走廊都换上了荣誉榜,本来还以为只在楼下有,结果只是楼下摆的那个最大。
祁少虞定定站在荣誉榜前,他微微仰起下巴,目光注释着“攀高峰”图最顶端那张众星捧月的照片。
照片上边的少年清隽儒雅,校服穿得一丝不苟,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部分眉宇,眸底一片温柔,嘴角微微翘起,似乎见了什么风景。
祁少虞抬手蹭过那张照片,然后缓缓挪到下边的数字721上。
他心想,一定,一定要站到陆宥礼身边去。
“干嘛呢!”张泰华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才巡视完一圈教学楼,一上来就看见祁少虞站在荣誉栏面前鬼鬼祟祟。
祁少虞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扬了扬笔记本:“等你。”
“哈?”张泰华挑着两根粗粗的眉毛,绿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儿,他有点不信,“等我?你干什么坏事了。”
“是揍了哪个班的学生,还是翻墙又被哪个主任逮到了?”和祁少虞斗了两年多,张泰华也基本摸清这混世大魔王的脾气,他来?那准没啥好事!
“。”祁少虞抽了抽嘴角,“都没有。”
他淡淡开口:“只是想问你道题。”
听到前半截,张泰华明摆着是一副“我听你编”的表情,后面半句直接把他干沉默了。
空气凝固好一会儿,张泰华眯着眼睛:“你、祁少虞?要学习?”
祁少虞面无表情的点头。
张泰华一把揽过他肩膀,用打商量的语气说:“咱俩都这么熟了,你又捅了什么大篓子出来,实话跟我讲成不?”
“不讲就算了。”祁少虞服气,他也是没想到在老张那里他是半点可信度都没。
祁少虞转身就要走,张泰华还是把人拦了下来,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结果他哪能想到,嘿哟,人家真是来问题的。甚至不是那种偶尔心血来潮,想着到老师面前刷刷脸的心态。
张泰华心里高兴得不行,觉得是他的人格魅力折服了混世魔王,一个激动,他又拉着祁少虞在办公室里给他开了一下午的小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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