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些子吃食,这礼也不少了,哪就真缺一包杏仁粉。
柳氏把要当的东西,收拾出了一个大包袱,像这样的包袱,屋里还有好几个。
见外面的天,黑的有一会了,就催巧姑赶快去典当。
巧姑提着两包袱出了大房的院儿。
大房的丫头被柳氏卖的差不多了,所以院里没啥人,也不怕被瞅见。
柳氏见巧姑走了,就回到屋里。
怕季姐儿因为杏仁粉的事,生她的气,就从那些子吃食里,捡了两块蜜饯与她吃。
“吃了蜜饯,今日再多描五张大字。”
柳氏给季姐儿定的有规矩,每天都要描够多少大字才行,描不完不许睡。
柳氏没有能耐给季姐儿准备丰厚的嫁妆,只能这样逼她。
元姐若是一天描三张大字,那她就让自己的季姐儿描十张才行。
季姐儿每日描的腕子都酸胀,严重的时候,都抬不起笔。
可她不敢和柳氏说,说了只会招来柳氏的斥责。柳氏会以为是她想偷懒,寻得借口。
季姐儿撇了一眼她娘放在炕几上的那两块沾了糖霜的蜜饯,一股子香甜的味道袭来。
这是平时吃不到的,本想拿来吃,可她喉咙里却莫名地上涌出一股呕意。
柳氏正要问她为何不吃,就听屋外穿出巧姑的声音。
“娘子……放开我,娘子……”
她连忙掀开布帘子走了出去,季姐儿连大字都不描了,下了炕。
“柳娘子,你们院里出了个贼,正好被我给撞见。”
卢婆子指着身旁被江大娘她们给按住的巧姑。
巧姑从大房屋里带走的两个包袱,如今在刁妈妈手上。
“你门放开她,这是我的陪嫁丫头。”
柳氏的目光从包袱上收了回来,脸子难看至极,
“你们二房的人欺负我们大房,还没欺负够。
如今都欺负到我这个正头大娘子头上来了,谁给你们的胆子。”
这还是柳氏最硬气的一次,连卢婆子都差点被震住。
“娘子怎麽这般说话,谁欺负你了。
你的陪嫁丫头,偷拿府上的节礼,大晚上的往外跑,是想去哪?”
刁妈妈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不过是二房的陪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把东西给我放下,那节礼是我让巧姑拿去的,与你二房何干?”
柳氏也不端着架子了,用手指着卢婆子身边的刁妈妈,疾言厉色的。
刁妈妈可开了眼了,这柳氏平时装的不在意这些俗物,好似提起这些东西,就会辱没了她似的。
她是那样的清高……
如今是咋了,不过是两个包袱,就这样变了脸。
“你拿我二房的东西,还说和我二房没关系?
我是陪房不假,不过我也没有这般眼馋旁人的东西。
更没有让人拿去典当的道理,柳娘子,你说是不是?
你是读书人家的女儿,怕是比我一个下人,更知晓礼义廉耻这四个字是咋写的。”
刁妈妈一番话,连损带贬的,呛的柳氏面色发青。
二房这边,因着刁妈妈而占了上风。
“好……好你个二房的陪房。
我倒要去问问冯氏,她是怎么管教的下人的。”
柳氏记得她,上次来她大房拿东西,就有她。
“娘子,咱们几个夜里过来,不是找您拌嘴的。
快快把你们大房背地里昧下的节礼,都给拿出来。
我们也好拿回去交差,娘子你也能早点歇息。”刁妈妈好言相劝,可柳氏并不听,一口咬定,那些人送的节礼,是给府上的,而不是给二房的。
卢婆子几人,见她这样厚颜无耻,也不和她废话了。
“你们谁敢进去,我可是这吴家的长媳。
若是二郎知晓你们欺负他的寡嫂,即使有冯氏替你们揽着,你们也甭想好过。”
“娘子怕是不知,就是二郎君让我们来你这大房讨要节礼的。
还说要送您出去单过。”
卢婆子的这些话,对于柳氏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
“你们不准拿,这是我大房的。”
“你大房的?姑娘都这般大了,怎麽还这样可笑。
这节礼,人家不是送给你们大房母子俩的。
你问问你娘,那些官家娘子可识得你娘是哪个?”
大房的季姐儿都被柳氏给教歪了,卢婆子不由得摇了摇头。
季姐儿见婶娘的奶妈这般瞧不起她和她娘,还如此羞辱她,强忍着才没哭,
“我什么时候说这节礼是送与我和我娘的。
这东西归公里,我娘还管着家,你们凭什么来拿。”
“公里?我们二房可不认,这些东西明明是送与我们二房的。”
卢婆子让刁妈妈她们拿,多亏柳氏都给装好包袱了,省事了。但怕柳氏柜子,箱笼里藏的有,也都翻了翻。
反正大房没有值钱的东西,凡事瞅到好的,都给先拿出来。
“妈妈,想必这是柳娘子记的礼单。”
刁妈妈从炕上寻到几张草纸,递与卢婆子瞧。
卢婆子又惊又喜,没想到柳氏还记单子了。
本来她还犯愁该如何回礼,因为不晓得哪家都送了啥东西来。
“娘,你起来,你去二房寻我叔父。”
吴季兰拦不住这些人,见她娘瘫坐在院子里,地上还那样的凉,连忙去拉她。
“什么叔父,你没有叔父。
他要把咱娘俩赶出吴家……我苦命的季姐儿啊。”
此时坐在地上的柳氏,哪还有一点体面可言。
她看着女儿,那眼泪忽地涌了出来。
“定是那婆子胡诌的,叔父待我如亲父,怎麽可能赶咱走,这就是咱的家。”
吴季姐压根就不信。
“是啊娘子,你为吴家大郎守寡多年,他怎么敢赶你走?”
巧姑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把柳氏从地上拉了起来,
“二郎君素来对娘子这个大嫂好,往日孝敬的那些东西,娘子难道是不记得了?”
“记得……记得。”柳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看着巧姑连连点头,
“三房没有的东西,我这都有,二郎还私下里给我银钱,给我好布……你说的对,二郎怎会赶我走。
二郎为人仁厚,是冯氏想赶我走,就因为我抢了她的管家之权……”
柳氏越想越是这样,人也清醒了。
见卢婆子她们在里面翻她的屋,她带着季姐儿和巧姑去了二房。
她要让二郎给她评理,做主。
二房,
吴二郎这个时辰还没有睡,披着外衣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捧着一盏茶。
穿着银红素面斜领琵琶襟中衣的冯氏,身上披着素缎小袄,正欠着身子剪烛花。
崔儿坐在炕边,手里拿着木梳,要给冯氏通发。
“官人,要不歇了吧,明日你还要早起。”
冯氏劝道。
“还是再等一会儿,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吴二郎心绪不宁,话刚落地,就见院里的小丫头掀了布帘进来了,
“郎君,娘子,大房的柳娘子,带着季姐儿,还有丫头巧姑来了,说是要见郎君。”
“夜这样深了,多有不便,你让她明日再来。”
“官人,大嫂既然来了,你还是见她一面吧,若是见不到你,怕是不肯走。”冯氏太了解她了,吴二郎不露面,她会以为是她拦着不让见她的。
“哪有嫂子夜里来叔叔院里的道理。”
吴二郎不肯出去。
没一会儿,丫头又进来了,说柳娘子不肯走。
冯氏都把衣裳给穿好了,催吴二郎也赶快穿衣,待会好让柳氏她们进来说话。
吴二郎见她这样不知规矩,心里下定主意,让她出去赁房单过。
……
刁妈妈半夜才回来,梁堇没怎么睡,一直在等她,问她府里出了什么事。
“……这下,大房要被赶出吴家了。”
梁堇听完,不由得想到,
府上的吴郎君想让大房母子俩人出去赁房,可她们愿不愿意走啊。
不愿意走,难道要让人把她们撵出去?
要知道,还有个吴老太,她可是很偏疼这个大儿媳的。
听她娘说,大房娘子是哭着走出二房的,也不晓得吴郎君对这个嫂子说了什么样的话。
梁堇和她娘又说了两句,见天不早了,俩人就赶快睡了,明日府里怕是要热闹了。
次日一早,柳氏一身素白,是孝衣,吴大郎死的时候的孝衣。
吴季姐也是如此,头上还攒了一朵白花。
俩人身后跟着巧姑,巧姑肩膀上背着两个包袱。仨人来的时候,吴老太爷刚起来,正在屋门口打五禽戏。
薛小娘还没起,正使唤丫头给她烘裙儿。
吴老太爷看到穿着孝衣的娘俩,人都傻了,挤了两下眼,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爹……”
柳氏拉着季姐儿跪了下去,也不嫌地上脏。
“你这是又闹什么,还把季姐儿也带上。”
这哪里有官宦人家长媳的做派,吴老太爷别过了脸,不想看见她。
“我和你娘还没死,你这是给谁穿的孝衣?莫不是盼着我们早死。”
“爹,我这是给大郎穿的。
本不想扰爹清净,可今日我和季姐儿就要走了。
一来是和爹说一声。
二来是想求爹,求爹能把泉州老家的宅子与我们一处,让我和季姐儿也能有个安身之处。”
柳氏一脸戚色,两行清泪,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吴大郎是刚死的。
“大嫂,你这是做什麽?”
三房的祁氏从丫头口中得知,便匆匆赶来。
“三弟妹,你是个好的。
你我妯娌之间从未生过龌龊,只是嫂子和季姐儿要回老家了,你替我多孝顺点爹娘。”柳氏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吴老太爷心里生了恼意,这日子真是过得不安生。
之前老二媳妇管家,这个大儿媳有怨言,如她愿,让她管,又生出了这许多事来。
他也不想问是发生了何事,见她要走,就让她走,
“老家有两处宅子,按理说,府里有三房,但今个我替你做主了。
与你大房一处,你和季姐儿日后就在那过吧。”
吴老太爷让薛小娘给他拿两吊子钱来,算是与她们娘俩做车费。
走了好,省得在青州整日吊着脸子,穿身麻衣破布,好似旁人都苛待了她似的。
早就该走了。
柳氏不肯要吴老太爷的银钱,说她和季姐儿走着回泉州老家。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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