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之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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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赓这才打量李秾,她穿着并不合身的臃肿棉袍,在谢府下人穿的棉袍内,还穿上了秋天的那件,裹得厚厚的像个棉墩子。

“这书房没有烧炭?”

“没有,”李秾搓搓发僵的手,显然已经习惯书房的寒冷。

她自顾自地说起来:“今年冬天炭价大涨,连普通的木炭价格都翻了两倍,府中用度超支,谢总管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这书房就我一个人在这里,用不着烧炭。”

“东市,木炭和银炭价格几何?”

“木炭,零碎些的要两吊钱,整炭三吊,成色上好,无烟的银炭,要五吊往上了。”李秾随口说出,谢赓估计她记这些市价比谢春都要清楚些。

谢赓没空去关注这些东西的行情。他大概能想到,不是府中缺这点用度,而是在谢富那里,主仆尊卑有别。李秾只是下人,允准她在书房读书已经是格外宽容,没有给一个下人单独烧炭的道理。

建康城中这个冬天,大事频发,人人震动,没几个人能坐得安稳。

李秾一个小小下人,无名无分,却能够在冰冷的书房独自静坐读书。她虽身份卑微,这份定力却令人敬佩。

谢赓心里感动,走上前去看她前面的竹简,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在读什么呢?”

“这个,是前朝太史公的史记,货殖列传。”

李秾卷起竹简的一角,若有所思地说道:“可是有很多地方我读不懂,还有一些字我也不认识……所以,读好久还是读不出什么心得,大概是因为我天资不够。”

谢赓不以为意,笑道:“太史公的春秋笔法,自然有它奥妙难解的地方,不是天资的问题,你不笨。”

谢赓看到桌案上铺了一张纸,纸上写着好几个形体繁复的字,有几个墨水还没干,便问:“这纸上写的是什么?”

“是我不认识的字,我将它们抄写下来,明日去问集市上的占卜先生,他忙时卜卦,闲暇时愿意免费教人认字。”

谢赓闻言大笑,笑声把门口桂树上的那只鸟雀惊得飞了。

这养马的小厮这股好学的劲到底是哪里来的。她也太可爱了!谢赓想伸手摸摸李秾的头,李秾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谢赓才觉得不好,赶紧作罢。

“我今日也在这里读读书吧!我这个粗人,只知习武,难得静坐,你去叫人烧个炭盆来。”

不一会儿,李秾用棉帕包着手,端了个烧得正旺的炭盆来。

谢赓在李秾对面坐下。

说是读书,谢赓根本就没有心思读进任何的文字。他在这里,李秾自然也不能专心读。

“李秾,我一直都没有问你,你有多大年纪?看你的身量,十七估计还不到吧?你喉结都没有长出。”“我……”

李秾呆在原地,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谢赓官居建康都尉,眼力却不如老管家谢富老辣,李秾在府中这么长时间,他竟没看出她的女子身份,李秾觉得庆幸的同时又觉得惊讶。

“禀将军,小人今年,虚岁十六,嗯……确实还没有开始长身体,加之从小体弱多病,就……”

这时谢赓的心思却不在李秾身上了。他拿起铁钳,把那盆炭火拨得更旺,不知不觉和李秾聊起了别的。

“你还记得赵君刃吗?”

“赵执赵大人?”

“对。”

李秾想起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赵执了。她最后一次见赵执是在去岁除夕的幽馆,那人的侧颜一直在她脑海里印了好久。

“其实,我也不是无事来书房,我心里想写一封密信。”

李秾试探着问:“给赵大人?”

“可是我如今竟不知道他到底是功臣,还是叛贼。”

“叛贼”二字吓了李秾一跳。

谢赓不知道怎么的,整个巡防营没人可以说的沉重心事,竟一时对着一个下人说了出来。

李秾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她在集市酒肆里听那些闲谈的路人议论过今年朝廷发生的大事。

“我想给赵君刃写一封密信,让他从此远走天涯,再也不要回来了。你不知道吧,我朝律法,犯谋逆罪者,诛六族。”

“但皇帝陛下让我节制巡防营,视我为左膀右臂,我这么做,又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这件事,我在朝堂上什么都不能说,说什么都不对。”

李秾认真听着谢赓说话,努力理解谢赓话里的内容。谢赓叹一口气,“说到底,我为了自保,既不是陛下的忠臣,也不配做赵君刃的挚友。”

李秾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有很多话却说不出来,鼻头一酸,流下泪来。“将军,不是这样的。”

“赵大人,他如果回来……就是死罪吗?”

“对,谋逆者亲族,死罪。”

那人总是那么骄傲,他该如何自处?半年前他还是风流蕴藉的使臣,江上扬帆西去的背影仍然历历在目……

这是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李秾意识到这个巍峨的建康城无限繁华之外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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