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藏了太多的事,却无法同容望一一说明,因容望本也是我心疾的来源之一,我暗叹一声,疏离而恭敬地对容望道,“多谢殿下关怀,这只是老毛病罢了,不碍事的。”
“若无其他事情,还劳烦殿下让马车停下,我好先回自己的马车。”
“我有痨症…不好与殿下同处一室,怕会传了殿下。”
4、
痨病鬼。
这是当年容望当着北燕诸多权贵子弟对我的称呼。其实我的咳疾并非是痨症,并不传人,他们心中自也是明白的,可从小到大,旁人都以此为借口厌我避我,特别是容望当年的那句痨病鬼,更是成了我的心结,每次想起,心口处都会蔓开细密的痛楚,挥之不去。
重活一世,我想明白了,容望这般说我,无非就是在提醒我与他之间尊卑有别,叫我莫再纠缠于他罢了。
我见容望竟怔愣在那儿,并未叫人停车,便又重复一遍,说话间便动手披起衣物,说来,我这次又昏睡许久,身上的那件外衫早被人脱去放在一旁,只着了层中衣,若是平常的我,大概是没有脸面当着容望的面起身穿衣的,可现在我却照穿不误。
因为我已认清了我同他之间的云泥之别,不会再痴心妄想他会喜爱我的了。
5、
“许清妙,谁准许你起来的?”
容望看我并非是在说什么气话,而是当真想走,眼中竟闪过一丝慌乱,他大概以为我知自己在他的马车中,必然会受宠若惊,感恩戴德的,再或者,干脆又要向他诉陈分别多年的相思之苦,甚至主动投怀送抱…
可我现在不想再同容望之间有何瓜葛了。
容望的眸光明明灭灭,停了好久,才对我道,“随行太医为你开了滋补药汤,你须喝了再走,春喜…把药端上来!”
容望一声令下,马车便停了。
太监春喜端了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上车,恭敬回道,“殿下,这药是昨个儿就煎好了的,一直放在车上的小炉子里热着,奴才这就来喂许公子喝药。”
“拿来。”
容望伸手,竟要自己端药。
春喜亦是吓得不轻,“殿下…这怎…怎…”
“少啰嗦,让你拿来就拿来。”
春喜方才支吾递过药汤,“殿下,仔细着点烫。”
容望接过药后,用汤匙拨弄了一下,才扭头冲春喜吼,“你还杵在这里作甚!滚下去!”春喜走后,容望才继续用汤匙拨弄,待热气散得差不多了,便舀了一勺直直伸到我的嘴边道,“张嘴,喝药。”
我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容望这竟是要亲自喂我。
这骄傲自大的小皇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殿下,我…我身子并无不适,不需喝药。”
我抿着唇,不肯张口。
一来这药是容望所喂,我实在不好堂而皇之地接受,二来…
这药实在太苦了。
虽还没有入口,这浓郁的苦味便就顺着飘开的热气钻去了鼻尖,让我实在难以接受。
容望瞧我鼻尖直皱,就是不肯乖乖喝药,冷笑一声道,“你的感觉若是有用,那还要太医作甚?许清妙,我既奉令送你入宫,就不能让你在途中发病,你最好现在就乖乖把药喝了,别再惹我生气,否则,我现在立即叫人拖你下去杖责!”
“要么吃药,要么下去吃板子,你自己选。”
6、
容望话一出口,大概自己就先后悔了,于是又找补道,“罢了,我念在你身弱多病的份上,不同你计较,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违抗我,这药,你必须要喝。”
容望避着我的眼神,继续说道。
因我一直困惑不解地盯着容望看。
是了,自我重新见到容望后,就觉得他待我的态度很是奇怪,前世我入宫后,也求见过几次容望,他要么避而不见,要么搂着他新得的男宠对我冷嘲热讽一番打发走了,但像这般扭扭捏捏,还是头一回见到。
而且,他究竟为何要责打许桑衡?他同许桑衡之间并无恩怨,此番又是许桑衡从中周旋,才能顺利地从山匪手中解救下我,容望虽性子浪荡惯了,但也并非是喜怒无常,暴戾恣睢之人,何故会那样做?
听口气,他好像还很生气?
我正胡思乱想间,容望又将药汤送了过来,还故意将汤匙抵在我的唇瓣上,迫我张口,我心思早已不在喝药上头了,就下意识地低头将药汤饮了下去,结果只这一口就苦得我差些惊叫出声,我张开嘴,无助地吸了吸气,企图散去药味。我本就是怕喝药的,从前在燕王府时,许桑衡每次哄我喝药时都会提前准备好蜜饯,在我喝完后喂我吃那些齁甜的蜜饯压去苦味,所以,我竟不知,原来,没有了蜜饯,这药味竟然如此难消,我等了好久,苦味也未从舌尖消散,我只能无助地攥紧被褥,撇下湿润的双眼,但容望的第二勺药汤,又很快送了过来。
7、
喂完大半碗药后,我已经苦得将脸皱成了一团,但与我不同,容望的心情好像突然好了起来。
他搁下碗,命我将药全部喝光,他明日会来检查。
“你不用走了,就待在我的马车里,我会派人过来伺候,你有何需要就跟他们说。”
容望看我两眼,又不情不愿地拿起他换在床头的大裘,“我去旁的马车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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