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靠衣装。
他现在哪里还像那个马奴收养的野孩子了,分明就是堂堂正正的燕王世子,尊贵无俦。
他觉察到我的视线,侧眼看我,目光掠过我未着外裤,因而明晃晃露在烈阳下的腿,最后才停在了我挂着泪痕的脸上,微叹一声。
“妙妙。”
他又替我擦去泪痕。
“不管怎样,你永远都是我的主子。”
12、
无论我如何横眉冷对,许桑衡就是赖着不走,替我洗好外裤后,他又帮着嬷嬷铺床叠被,还亲手将我晚上睡觉要用的两个软枕摆放好。
我看得发闷,索性寻了件干净外裤套上,又跑去外面了。
奈何外头也热,光天化日,朗朗烈阳,我只在檐下稍坐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目眩,连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我卷袖刚想擦擦细汗,远远便瞧见一干子人正向着我跑来,口中还不停地叫着,“公子,公子!”
燕王虽是王爷,但一直未有立下世子,想来是许章驰对我这个体弱多病的儿子不大满意,想再生一个小的好继承他的爵位,所以府里对我和两个妹妹的一应称呼便依旧如同寻常的大户人家,唤做公子小姐。
我站起身,向他们挥手,可手臂刚抬起一半,又有些恍惚地停下。
我意识到,他们应该是在喊许桑衡,而不是我。
说起来,许桑衡如今恢复身份,也该是有丫鬟仆子跟着了。
果然,这几个来寻许桑衡的家仆没安好心,他们见是我,便开始对着我指指点点,冷嘲热讽,“哟,这不是妙公子嘛,妙公子向来金贵,每至入夏,都得备上冰块纳凉,还须有人在旁边伺候着扇风,怎么现在只能坐在屋檐底下避暑啊?”“什么妙公子啊?王爷不都说了他就是个假的了嘛,也是我们王爷慈悲,还愿意留他这个野种在府里,否则,他这般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若被赶出王府,大概不出半日就会饿死了罢?”
“那可不一定,就说这妙公子的长相和身段,哪怕去镇上的倌馆卖,也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他们吃吃发笑,说得话越来越过分。
我愈发无地自容。
因这些家仆中,有几个是从前跟着我的,现在竟也混在当中用此等恶话辱我,我气得面颊发红,想出声驳斥,可对上他们或是下-流或是急-色的表情,却忽然失了力气。
我从小养尊处优,不会说粗话赖话,也不懂得要怎么去驳这些粗话赖话。
我转身想跑,几个年岁稍长的家仆却冲过来,伸臂挡住我的去路,调笑我道,“妙公子哪日当真挂牌去卖了,可一定要通知我们啊,我们伺候妙公子这么多年,怎么也应该先让我们尝尝滋味儿才是。”
“可不是,你瞧他的那身皮肉,又软又白,比娘儿们还要好看,乳名还叫做妙妙,不知在床上是不是也像小猫一样乖稚惹怜,嘿嘿!”
“你们…你们无耻……”
他们说得话越来越过分,甚至见我不敢反抗,竟大着胆子伸手摸向了我的腰背。
他们知我在府里并不受宠,往常还有个公子的名头压着,不敢对我乱来,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一个老嬷嬷在身边,根本无人护我,我被他们肆意推搡拉扯,眼中早已噙满水雾,羞愤难当。
我自诩虽身子虽娇贵了些,却从未苛待过下人,例钱赏赐都是给他们最好的,可如今我一朝失势,他们一个个竟恨不能生扒了我去,占尽便宜。
人性之恶,恶到至此。
挣扎间,一块白玉从我身上摔落下来,当中一个家仆眼疾手快,见这玉成色尚佳,想抢白玉,可还没待他拾起白玉,手便被一双锦靴踩住。
又是许桑衡出现,替我解围。
他将我挡在身后,毫不客气地踩碾在那家仆的手上。
我亲眼看到那家仆的脸越变越白,他抖着声音求饶,许桑衡却始终不听不理。
“公…公子……”其他家仆也纷纷知错跪下。
因许桑衡现在沉脸肃容的样子,实在可怖。
许桑衡目光发寒,扫视向他们,漠然吩咐道,“你们每人都去搬十箱冰块到偏宅来替妙公子消暑。”
“十…十箱冰块…”
家仆们面露难色,“公子,这里离主院太远了,背那么多冰块过来,非得化了不可…”
“那你们就想办法别让冰化。”
“若冰化在路上,你们就一个个地趴在地上舔干净。”
“滚罢!”
许桑衡方才放过这些人,又在我弯身之前,捡起了那块掉落的白玉,递还给我。
我伸手去接。可指尖刚触到玉身,许桑衡就将手一收,压眉问我。
“这块玉,是容望的?”
我点头看他。
“没错,这玉是容望殿下赠我的。”
13、
容望,当今圣上第四子。
在我十五岁那年,因其生母于贵妃遭逢算计失宠,被人辗转送来北燕避难,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北燕王府。
直到一年后,于贵妃复宠才被接走。
我同他有过一段难以启齿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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