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提着外裤的手微微滞住,扭头正瞧见许桑衡风尘仆仆地向我走来,手中还撑了一把纸伞。
也是,我如今失去了燕王亲子的身份,只有他会来偏宅看我哄我,以及…骗我了。
我别过眼,扭头就走,可刚走两步,就被他扯住手腕拉入怀中,晃眼间,许桑衡手中的伞已遮在了我的头顶,替我隔开炙热的午阳。
“见到我为何要走那么快?”
许桑衡问我,但也并非是想要得到我的回答,因他已经不由分说地持住了我的手,同我掌心相握。
他手上的温度比我的要凉一些,应是刚刚洗过的缘故,还残落着几丝水汽,可在碰到我皮肉上的一刹,这水汽竟在掌间陡然变烫,将我的手灼得愈热,我下意识地挣了一下,没有挣开,而他修长平整的指节,已熟稔地侵开我的指缝,严丝合缝地牢牢扣住。
他方才满意,低头看我,“嗯?为何见了我便要躲?”
我遭他算计,死过一回,自然要躲他。
我使力拽了下手,想要抽回。
许是看出我不想被他碰,掌间力道居然重了几分,细瘦的手骨被他捏得生疼,须臾间便发了红。
“没有。我的…外裤…外裤脏了…想拿去洗。”
我定定神,眼睫轻颤,“你松开我。”
我听到自己的语气很是冰冷。
许桑衡来找我时,嘴角本是含了几分笑意的,可在听完我的话后,笑容顿失,他盯着我看,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乌黑的瞳仁一动不动,好似完完全全吸附在了我的脸上。
也是,从前我常追在他后边跑,他去清理马厩,我就跑去看马,他去逗猫,我便也去喂猫,他躲在窗外偷听夫子讲课,我就借口肚子疼,溜出课室寻他。
这般推拒他还是第一次。
许桑衡看我许久,突然俯身过来,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我的额头。他的气息瞬而逼近,我却应激似的汗毛倒竖。
我怕极了同许桑衡如此亲近。
许桑衡的举动彻底惹毛了我,我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推开他,奈何我虚弱得有些狠了,推不开,倒像是在往他怀里送。
“许桑衡。”
“别碰我。”
我又气又恼,语气也更加不好。
许桑衡愣住,松开手,“妙妙,你是不是生气了?”
9、
许桑衡是不是有病?
我为何要生气?
我本就并非燕王亲子,是我鸠占鹊巢十八年,害他同燕王骨肉分离,害他每日只能做些低等活计,在府里饱受欺凌。
该生气的,应该是他才是。
许桑衡确实生气了,所以在话本中才会对我极尽忍让,骗取我的真心后,才设局报复于我,让我至死都不曾怀疑过他。
10、
我提着外裤,走得飞快。
许桑衡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边,他没有再撑伞,这伞本就是为我备的,我怕热,所以在夏日总要撑伞遮阳,现在我不同他一起走了,他便将伞收了。
一路上,我目不斜视,只闷头走路,像是身后有虎狼在追我,走得急了,又捂住胸口不停咳嗽。许桑衡大概是想为我拍背安抚,跨步上前,我转身瞪他一眼,许桑衡又悻悻地收回手。
终于,我走回偏宅,嬷嬷应该已经将主屋清扫干净了,在门边向我招手,我舒了口气,刚想同嬷嬷说话,却发现嬷嬷的眼神也在看向许桑衡,面目慈爱。
嬷嬷喜欢许桑衡不奇怪。
毕竟他才是王妃的亲子。
若我养母还在,必也会心疼许桑衡遭遇的,她那般良善,知道自己的亲儿吃了这么多年苦头,怕是会难受得落泪。
我心口发闷,不知为何,也想落泪。
我看到嬷嬷和许桑衡已在相谈,无暇再顾及我这个多余之人了,只好垂下眼,识趣走开。
11、
我来到了院外浣衣的小水池旁,卷起袖口,想洗一洗湿透了的外裤,可我忘了我指上有伤,是滴血认亲时被刺破的伤。
我生来体弱,皮肤也娇嫩,一点小伤都要好久才会愈合,这番下水,伤口被刺激到再度绽开,疼得我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指尖鲜血顺着池水缓缓荡开,我赶紧缩回了手,想要看一看伤处,可忽而间,手却被人按住。
“你晕血,别看。”
是许桑衡。
他不知是何时过来的,竟也学我蹲在水池旁,用指腹耐心地揉搓着我的手指,直到将血丝拭干净,他又驾轻就熟地从我的外兜中取过一方丝帕,将我的指伤包好。
“我来给你洗。”
他不由分说地从我手中拿过外裤,涤入水中。
我一时怔神,不由抬眸望他。
他已经换下常穿的粗布衣了,现在着的是一件丝绸制的玄色对襟上衣,衣服不大合身,应是之前按我的身量做的,被府里的管事先将就拿来,给他换了去。但即便如此,许桑衡依旧将这身略小的绸衣穿得板正,丰神隽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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