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桅心里一惊,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等看清面前之人,赶紧蹲下扶她起来,“凤姨,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清桅,我知道这次是欢儿做错事,但她已经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你帮我求求老爷,放了她吧……这么冷的天,她受不住的……”梁金凤平日的精致傲气被彻底击垮,她几乎哀求地紧紧拽着清桅的衣服,跪在她脚边,泪流满面。
“铃兰山茶,快扶凤姨起来。”清桅肃声道,同时自己也半蹲在梁金凤跟前,“凤姨,有话我们好好说,你先起来,这要让母亲知道,又该罚我了。”
梁金凤听她提沈夫人,便不再固定的跪着,几个丫鬟一起把她扶到沙发椅上坐着,她期期艾艾的抽泣着,不时的用手帕沾着泪渍。
“凤姨来了也有一会儿了,铃兰换盏热茶。”清桅吩咐道。
“清桅啊,我替欢儿跟你道歉,她年轻做事没有分寸,是我没有教好,你要怪就怪我吧。”梁金凤开口就把所有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悲伤的眼神望着清桅,让人心生怜悯。
清桅从来到沈家,跟她相处少之又少,有几次照面也都只是在祖母或母亲那里,她一向衣着光鲜亮丽、妆容精致隆重,每次出现都风风火火,像夏日正盛的大树,而沈清欢就是她树荫下摭光挡雨护着的娇花,热烈、张扬。
如果说沈家的兄弟姐妹,她曾经羡慕过什么,那便是梁金凤对沈清欢这份明目张胆的溺爱。
可此时,她像叶子落光的枯枝,干瘪、破败,毫无生气,但她的根却依旧牢牢地抓住地面,不敢倒下。
“可凤姨你知道的,这件事情的根本不在我。”清桅手里握着一杯热茶,暖着掌心,在外面走了快一个小时,她几乎快冻透了。
梁金凤没有说话,她捏着帕子的手捏了捏,她心里有没说完的话。
清桅见她没接话,继续道,“关她的人是父亲,什么时候放她出来,父亲说了才算。而她对我……”清桅停了一会儿,才漠然开口,“她一直不喜欢我,厌恶我,甚至深深地恨着我。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究竟因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却不知道。”
“如果她心里的那件事不解决,即使我什么都不做,她也随时可能害了我,也害了她自己。”
梁金凤听到此,突然又掩面伤心的哭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似是想到了极难过的事,一遍遍摇着头,“解决不了了,解决不了了……人都死了。”
清桅不懂她的意思,等着她说下去,只是这次足足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她才止住哭平静下来。
“当年我怀着孕,刚九个月。”梁回忆道。
“是沈清欢?”清桅问。
“不,不止欢儿,还有她的弟弟,”梁金凤悲凉的声音淡淡开口,“那天晚上老爷本来在我院子里留宿,可是歇到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慕青玄突然跑来说你娘走了。”“你父亲一听就急了,起身就要走,他走的那样急,那样快,连跟我说一声都来不及一样。我跟着送到门口,外面突然下起瓢泼大雨,六月的雨,又凶又急,我怕他淋坏了,拉着他让慕青玄安排轿子,可他……”梁金凤神情落寞,回忆着眼睛里再次流露出灰败和苦涩。
“他怎么都不听,一秒都等不了的直往雨里冲,挣扎之间,我被推出去,整个人摔在地上。两个孩子早产,因为事发突然,产婆也不在,所有一切都只能现准备,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天一夜两个孩子才生下来。最后只有欢儿活下来,她弟弟,我唯一的儿子,生下来还没来得及睁眼看一眼这个世界,就离开了。”梁金凤说到此处,声痛欲绝,几乎哭倒在椅子上,一下一下捶着胸口,仍止不住的颤抖。
清桅不自觉跟着流下泪,原来是因为这样,所以凤姨和沈清欢把这一切都怪在了娘的身上,从娘走后,她们默默恨了这些年,直到她的出现。让仇恨有了新目标,有了可以报复的对象,沈清欢便处处看她不顺眼,甚至想让她偿命。
可这件事,真的是娘的错?是她的错吗?父亲在这其中又做了什么?
她心里堵的难受,像被人死死的按在水中,挣脱不开,无法呼吸。她无法分辨这痛楚难耐是因为那个夭折孩子的不幸,还是因为凤姨失去孩子的悲恸,娘的离开,还是自己的委屈?
那份痛楚过于复杂,就像她现在剪不断理还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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