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总是让人昏昏欲睡。
柳云诗回到回雪院后,丝毫没被今日之事影响,吃了午膳便躺回内室午憩。
一觉醒来,看见窗外阳光明媚,鸟鸣阵阵,连日来的阴郁总算被扫落一空。
她伸了个懒腰,春雪进来伺候她洗漱梳妆。
刚收拾完,便听见门外传来丫鬟的通禀,说是二公子来了。
柳云诗对着镜子捻了捻眼尾的胭脂,语气软软地道:
“知道了,春雪,劳烦你去给二公子沏茶。”
春雪一怔,本想说有下人去沏茶,自己还是留在这里伺候。
然而从镜中对上柳云诗的视线,她蓦的回过了神,道了声“是”,便和来通禀的丫鬟一起离开了。
丫鬟们前脚刚走,季蕴便按捺不住冲了进来。
柳云诗浅笑晏晏,“好几日没见了,那日回去后,表哥为难你了么?”
“先别管我了!”
季蕴走到她面前,想握住她的肩,又骤然收了手,在原地转了一圈急道:
“听哥说,你看上魏铭了?”
柳云诗诧异道:
“表哥跟你说了?”
季蕴狂点头,随后又摇头,急得脸都微微涨红。柳云诗眨了眨眼,“你这是什么意思?那魏家不好么?”
“哎呀不是!”
季蕴瞧她一副傻呆呆的模样,一甩手,憋在心里的话再也兜不住,磕磕绊绊道:
“你、你是当真喜欢上魏铭那小子了么?”
柳云诗面色微红,似是害羞一般,背过身去看镜中,小声道:
“我连他面都没见过,何来喜欢不喜欢一说。”
“那不就是了!”
季蕴上前去,这下没有犹豫,直接握住了她的肩,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认真道: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柳云诗一怔。
被她清凌凌的眸子盯着,季蕴心底一热,也不同她兜圈子了,直截了当道:
“我的意思是,你总归是要嫁人,嫁给旁人不如嫁给熟悉之人,知根知底的,我是说——”
“你要不要考虑嫁给我。”
见她朱唇微启,目露震惊,季蕴这才后知后觉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找补道:
“这样,你不就可以一直待在季府了么。”
他说完,视线飘忽不定地移向别处,故作轻松。
柳云诗看他欲盖弥彰的紧张样子,心底忽然升起一丝不忍,然而也只是一瞬,她便回过了神。轻轻推开他的手,语气落魄,“我本就没有长辈,即便再不愿,婚嫁之事也当由表哥,子钰,对不起……”
柳云诗第一次叫他的字。
“子钰”两个字在她的舌尖滚了一遭,又经由她婉转似黄莺般的语调念出来,季蕴心脏忽然如同被箭射中一般。
周身涌起一股激流。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尾绯红的胭脂浅浅晕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季蕴自是没忽略她方才那句“即便再不愿”,他心一横,道:
“你等我!我去找表哥替你说清楚!”
“别!季蕴……”
柳云诗出声制止,然而话刚出口,季蕴已经一阵风一般璇了出去,还在门口的时候,差点撞上端了茶进来的春雪。
春雪扶稳茶杯,回头看了一眼,进屋:
“二公子怎的这般火急火……姑娘,你怎么了?”
房间里,柳云诗坐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怔怔发呆,神情显而易见的低落,春雪甚至能感觉到她对自己浓浓的自我厌恶。
柳云诗闻言低头沉默了一瞬,素白手指轻轻伸到镜子上,擦着镜中的自己眼尾并不存在的胭脂,轻叹:
“春雪,我也只是想为自己谋条好走些的路罢了。”
上京城是一个吃人的名利场。
而她清楚地知道,许家和魏家,都护不住也不会护着她。
季蕴打下午离开后便没再来。柳云诗一直忐忑地等着,直到晚上的时候,盈辉院来了消息,说是大公子请她过去一趟。
柳云诗闻言倏然起身,脸上满是紧张。
她努力平静了片刻,唤来春雪替她换上一身略微素净的衣裙,轻施淡妆,然后提着灯出了门。
柳云诗到的时候,盈辉院中一片寂静,窗户上透出暗黄色光影。
她的心蓦的一提,脚步不由微微停滞。
立在院门边的陈深见到她,对她做了个手势。
“公子方才突然出去了,让我在此等着你,表姑娘随我来吧。”
柳云诗抿了抿唇,“好。”
陈深接过柳云诗手中的灯,在前面带路,领着她绕过盈辉院和后面的花园,越走人烟越稀少。
柳云诗不禁忐忑,“这是要去哪儿?”
“表姑娘跟我来就知道了。”陈深指了指前面,“就快到了。”
柳云诗顺着陈深手指的方向,发现不远处有一座三层的阁楼,在茂密草木暗色轮廓的衬托下,有如一只巨兽一般。
府中的灯辉映在阁楼的金顶上,映着黑暗苍穹,如同深河上点点波光。
而阁楼上,只有最高层的一个极小的窗口,幽幽射出昏暗的光线,宛若鬼火。
她脚步一顿,不敢再走了。
陈深回头瞧见她泛白的面色,忙安慰道:
“表姑娘别怕,这阁楼是府中的藏书阁,藏书阁后面有个地牢,是公子关押某些犯人的地方,方才公子临时审讯一个犯人,这才让我将你带到这来的。”“那……今日二公子可去找了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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