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迎风飘落的枯叶,被天地遗弃,没有归宿,像我一样。』
北越国,皇都越城。
繁华满地,来往商人络绎不绝,北越向来民风热情,注重商贸,这一代人从商居多,他国旅客到此定居再正常不过。
虽说越城繁华,那也只是小部分皇亲国戚达官贵人,普通的百姓兜里揣着仨瓜俩枣就算富裕,最底层的平民,还是拮据着过日子。
抚养他长大的,是一位姓贺的阿婆。
阿婆是位卖糖葫芦与糖人多年的手艺人,年过七十,两鬓斑白,一根木簪在她的银丝间,有着不一样的气质。
阿婆有一个孙女,比他年长的姐姐,叫贺沅。
贺沅性子温和,笑起来眉眼弯弯,像隔壁刘爷爷买的绿豆糕一样甜。
捡到他的那一天,阿婆和贺沅姐姐苦想许久他的名字。
望着他那双漂亮的眸子和白嫩的小脸,真不知道取什么样的名字才好。
贺沅每日往二殿下的府中送蔬果,路过学塾她总会停留,偷偷听一会太傅在教什么,听得久了,也认识几个字。
苦想已久,贺沅拿出笔蘸了墨,认认真真地在纸上写了一堆字。
得有二十多个。
阿婆不识字,拿起纸仔细端详着,问:“沅,这……都怎么读啊?”
贺沅笑道:“我们普通老百姓没什么文化,倒不如让阿弟自己选,他指什么,就叫什么吧,指到的,就是命中注定的名字。”
听着草率,倒也合理。
他不识字,随手一指,指了两个字。
贺沅凑近一看,哟,这两个字可不一般:“潇冶?”阿婆摇摇头,苦恼道:“这么复杂,老身可记不住。”
她抬起头,正值早春,阳光暖洋洋地照着,上下天光,一碧万顷,阿婆感叹今天的天气真好:“今天的天空格外蓝,他就叫蓝吧,贺蓝。”
贺沅听了后,激动地拍案道:“那也太随便了!”她撅起嘴:“阿弟的名字不能这么草率。”
一道清淩干净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伴随着和煦的春风:“不如改为这个澜?我想起岳阳楼记有这样一句话,至若春和客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阿沅又是在大好的春日里捡到的阿弟,贺澜,如何?”
阿婆和贺沅纷纷回头,贺沅清澈的双眸立刻柔情了起来,少女的脸上挂着红晕与羞涩,喜道:“陆郎,你来了。”
陆央是贺沅的意中人,两个人自幼相识,情投意合,早早定下了婚约。
陆央读书读的多,近来准备科举考试,贺沅盼着这次他金榜题名,然后回来风风光光娶她。
陆央书读的通透,又颇富文学,若是想给阿弟取一个好名字,听他的最好。
于是,他有了两个名字,贺澜,贺潇冶。
贺澜曾度过一段很美好的时光,那时的他,可以在越城街道上与孩子们戏耍,吃阿婆和其他婆婆们做的糕点,贺沅姐姐和陆央哥哥会教他读书,闲暇时光,他拿着糖人到处跑,时不时一些达官贵人们从街道路过,会给阿婆几个银钱,客潇冶拿着银钱,激动的乱蹦乱跳道:“今晚可以有肉吃了!”
阿婆手很巧,她会刺绣,会织布,给贺澜和贺沅分别缝了个平安香包,挂在脖子上。
说是神仙会庇佑他们的。
贺澜捧着香包问:“阿澜,这个世上,真的有神吗?”
阿婆笑道:“你若相信,自然是有的。”
——
神果然是有的,阿婆说的没错,在客潇冶九岁的时候,陆央中了榜眼。
功夫不负有心人,寒窗苦读终于得到回报。那天阿婆和贺沅姐姐都激动地流下了泪水,陆央装作镇定,眼里时不时闪烁的晶莹泪光却早已掩盖不住。
他说,等他进城回来,封了官,就给贺沅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也承诺,会让贺澜和其他孩子一样,能去学塾读书,未来向他一样,考取功名。
陆央走的那一天,是江涵秋影雁初飞的重阳,皇宫距离阿婆家不是很远,骑马半个时辰就到了。
贺沅坐在河岸等啊等,望着阳光恰到好处的天气,白云从头顶飘过或是被风吹散,望着花瓣漂浮着的溪水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她也欣喜地将海棠花插在自己鬓角,梳理着自己满头的墨发,女为悦己者容,她等待着陆郎回来。
贺澜那时总是跑到梨山上,那里最高,一眼就能望到远处的只有他巴掌大的皇宫,他时而想象,皇宫里面的皇帝会是什么样,那太子呢?其他的王爷呢?他们会长的更好看吗?会一身金银珠宝吗?比他这种普通老百姓究竟多了些什么?
终于半月后,陆央回来了。
陆央带了好多新鲜玩意回来,有糕点、首饰、他也给贺沅姐姐做了一套新衣衫,是水蓝色的翠纹裙。
陆央说,在越城南边有了一处住宅,说等下月修葺完,就让阿婆一家搬过去住。
贺沅换上了新衣服,阿婆和客潇冶都觉得好看极了,悄然绽放,如一株亭亭玉立的水仙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客潇冶此时拿出来一根步摇,道:“沅姐姐,这个送给你。”
贺沅脸上露出惊奇,她接过,步摇上的点缀是如溪水一般漂亮的堇青石,她摸摸客潇冶的头:“阿澜,你长大了,姐姐很喜欢。”
那日贺沅打算给二皇子府送完蔬果后,就回家歇息。
她一如既往地推开门,府中却异常安静,下人们都跪在地上不敢吱声,更不敢抬头。二皇子喻冰坐在高堂正中央,手里握着带血的鞭子,脸上阴沉密布。
一股不安涌上贺沅心头,她察觉到,一些侍女身上,已经有了鞭痕,她们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你是谁?”喻冰瞥了一眼贺沅,音调带着暴躁与不耐烦。
来的好像不是时候,贺沅跪下恭恭敬敬道:“二殿下吉祥,小女是来送蔬果的商贩。”喻冰正在气头上,一下一下摁着手指关节,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片寂静阴沉的氛围下被放大了无数倍。
额娘简直是妇人之见,愚蠢至极,朝堂上讲的那些话得罪了淮霜尊上,父皇降罪,害得他被其他皇子嘲笑了好久,越想,喻冰的心中就越是怒火。
“抬起头本王看看。”喻冰冷冷道。
贺沅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不敢与喻冰对视。
这一身水碧的蓝色,让喻冰想起淮霜,更想起那些他一肚子气的闹心之事。
(请记住本站地址:www.doupo7.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