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人乍然踢开,丽娘抱臂站在门口,睥睨着几位女郎语气不善,“都当风小哥是猴子呢?一个个瞧个没完!有什么好瞧的,风小哥重伤未愈需要治理,你们给我快些出去!”
七位女郎受丽娘恐吓,并不害怕,夭娘环视姐妹们一眼,道:“是咱们的不对了,风小哥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使唤我们!”
风檀对着丽娘道:“不过是说了会儿子话,我这伤不碍事的。”
“不碍事?怎么着,直不起腰来才算碍事?”,任平生端着髹漆木案走进来,将木案在桌子上重重一撂,案上的盛药瓷制器皿哐哐乱响,她二话不说拿起风檀的手腕探了探脉,道,“脉虚无力,气涩血芤,上不至关,多沉而弦。今晚不烧糊涂都是好的!”
说罢,她又探了探风檀的额头,眸中泛出忧虑之色,转首对着丽娘道:“去厨房烧桶水过来。”风檀看着任平生雷厉风行的模样神色讪讪,小声道:“任姨,任老板,你好凶呀。”
任平生在风檀额头上弹了个响指,道:“有萧殷时凶吗?”
风檀揉揉被打痛的额头,笑道:“那自然是没有的,任意是温柔的凶,萧殷时那是真凶。”
任平生道:“萧殷时狠厉阎王名声在外,你以后莫要招惹他。”
任平生是皇帝从内宫里派来主管红袖阁的女官,她从前服侍过孝贤皇后,在孝贤皇后的举荐下成为尚宫局司记,后来皇后自|焚而死,风有命被囚困诏狱,她自请降职去教坊司,任命红袖阁老板,主管红袖阁一应诸事,看顾着好友风有命的女儿林晚舟。在宫中任职多年,她做事细致,从无疏漏,扫视一眼便将风檀身上的伤口尽收眼底。
任平生视线停在风檀脖颈处,看着男人大掌在细嫩脖颈处狠掐留下的深紫淤痕,美目一厉,道:“这是那活阎王掐的?”
风檀最不敢招惹任平生,小声道:“看着厉害,其实一点也不疼,那日在永乐寺暗室里,我想杀他,没得手差点被他反杀而已。”
任平生听完胸口上下起伏,猛呼一口气才道:“就你年少时跟鱼汝囍那丫头学的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敢刺杀九品高手,我看你是嫌命长!”
风檀求饶道:“当时的确是被他气糊涂了才贸然出手的,下次不会了!”
“气糊涂?”
“他当时以林晚舟性命为饵,我若不在,当日晚舟必死无疑。”
任凭生心疼地看着风檀胳膊上的箭伤,道:“这箭伤就是为了救林晚舟而来的吧。”
风檀回忆起那日林晚舟的言行,若有所思道:“晚舟她,怨恨先生。”
任平生叹道:“总归是她母亲连累了她,小小年纪受此大苦,生了怨怼也没什么的,只是没想到她对红袖阁恨意如此之大,宁跟在活阎王身边也不肯回来。”
说罢任平生让风檀趴到床褥上,撩开她的衣衫,看到被打的红肿伤痛处心中一窒,将药粉小心翼翼洒上皮肤,“孟河纳布尔的金疮药见效快,去效也快。我这药却千金难求,自临漳海域鲛斯族族长那拿回来的,不出七日定让你恢复如初!”
“任姨,你传信告诉我溯白可能是鲛斯族人,我今日验证结果正是如此。前段日子你随军去临漳海域,在鲛斯族地域可曾发现有何异常?”
“没有呀,”任平生撒药时神态专注,语气也温柔起来,“鲛斯族人热情好客,我瞧他们并无异常,阿檀,你在怀疑什么?”
风檀侧脸枕着手臂,道:“没什么......任姨,我同萧殷时做了场交易,我帮他查案,事成之后他放出婉娘。哎呦,任姨你轻点,疼着呢!”任平生急忙俯身在风檀伤口处呼呼气,语气急切道:“你同那活阎王做了什么交易?你怎敢与他做交易?!”
风檀道:“任姨放心,我有分寸的,不过具体内容不便告之,而且,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任平生呼吸微沉,似乎废了好大劲才把心火压下,耐着性子道:“阿檀,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但是有句话任姨一定要说,不管是救婉娘还是风有命,你都不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就算事情没办成,娘娘地下有知也不会怪你的。”
见风檀沉默,任平生又道:“你本是天潢贵胄,却苦读八年与一群男子争辉夺榜,其间诸般不易我是看在眼里的。少时方出宫为逃避追查,你不能典当皇家器物,因此手中拮据,只能靠女郎们的卖身钱读书上学;寄养在贫困农家无人脉可用,只靠着自己硬实力在万千考生中中举登榜;每日裹缠着护胸带喘不过气,还要时时刻刻压低声音讲话......我在娘娘身边任职数年,与风有命亦为至交好友,她们与我一样,都希望你能过好自己的人生......”
“任姨,”风檀回眸打断任平生,打趣道:“任老板,坊间绰号‘油泼辣子’,这么多愁善感,可不像你啊!”
看着任平生柳眉横竖,风檀正了正神色,忙不迭道:“任姨放心,我很惜命的,这条小命是阿娘给的,要为先生与婉娘昭雪,也会好好护着自己。”
任平生这才舒展开眉头,看着风檀的伤处叹道:“这打得也忒狠了......高聿那老匹夫,还有......崇明帝,简直该死!”
任平生说着大逆不道的话,看着默不作声的风檀,呢喃道:“唉,料想那个当爹的知道了也就该心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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