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芳看着伏低做小的他,头脑清醒的可怕。
她冷酷不近人情地开口:“张仁凉,不要拖着了,我们离婚吧。”
“老婆,我真的错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好吗?”他祈求着道歉。
涂芳不爱他,她就是不爱他,她甚至不愿给他一次机会。
两个人谈崩了。
春季开学,孩子们又走了,涂芳最终没有卖了便利店。
因为张云琴说:“妈妈,便利店自始至终都是你开,你打理,我小时候做作业在这里,玩耍也在这里,这里是妈妈的天地,也有我好多的回忆,你不要卖了它。”
女儿很舍不得。
涂芳其实也舍不得,她看这店跟看孩子似的,最终,她没卖。
张仁凉变了,公司也不管了,全部甩手交给儿子。
涂芳不让他进门,他就把隔壁楼栋空着的房子买了,他一天跑便利店八百遍。他有事没事就跑以前的家门口蹲着,也不在意过路人的目光。
涂芳却没有再回头,她看他像看空气。
但是,当她在张仁凉的面前甩手关上门,靠在门后,她却始终忍不住眼睛和鼻尖的酸涩。
他们无法向前,也无法回头。
那天晚上,涂芳回去的很晚,接近十一点,张仁凉默默跟在她的身后,依旧在涂芳的门前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
他几乎绝望,女儿暑假都放完又开始秋季学期,她依旧对他没有一个好脸色。
她的坚韧,是做什么事情都很坚韧。
张仁凉恍惚,他失去过,才知道他不能没有涂芳。
但是,从大女儿和儿子那里打听到消息,涂芳可能年底就要卖了房子搬走了。
她要离开他,她就是不肯原谅他。
张仁凉回去喝了很多酒。
凌晨一点,他醉醺醺敲开隔壁栋的房门。
涂芳竟然给他开门了,门口有一个快递盒子。
她好像生病了,脸色一片苍白,行尸走肉一般給他开门,又行尸走肉一般回去。
这么晚的时间,小区里的住户几乎都睡了,只有他们这户开着灯,两个人相顾无言。
他本来天天求着她给他机会相见,此刻却又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张仁凉脑袋发晕,看着涂芳,突然痛哭出声。“老婆,你原谅我,你救救我,我真的错了,我难过得要死了。”
他在她面前这样的脆弱,涂芳好像又看见了半夜抱着她发牢骚的张仁凉。
桌子上摆着一推文件,里面有很多照片。
张仁凉和蒋珊吃饭的,自拍的,在一起的。还有一份,蒋珊的自愿流产签字书。
日期,是女儿去年放寒假那天。
蒋珊不甘心啊,她处心积虑这么久,她是得到了钱,但是张仁凉一朝被发现,竟然没有丝毫的留恋。
涂芳也哭,她哭的颤抖,说:“你难过,你难过什么?你有什么好难过的?”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痛,但是涂芳高估了自己。
她坐在沙发上,张仁凉扑到她怀里,抱着她的腰。
她看着他熟悉的后脑勺:“张仁凉,就这样吧,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们好聚好散,你做你的张总,我做回我的涂芳。”
哦,也不是,她现在也有钱了呢,他们离婚,财产一半都是她的。这么多年,各得其所。
不亏,谁都不亏。
她给自己洗脑,摸他的头,给他洗脑:“好聚好散,不亏,谁都不亏。”
“不!涂芳,你不能离开我,我不会离婚的!”
张仁凉头脑中满是她要离开的话,他慌张,气愤,他从她的怀里退开站起来。
涂芳被对方压在沙发上,他带着酒气的唇胡乱印在她脸上。
“你给我滚!”她猛地踢开他,爆发。
“我不滚,我就不滚!老婆,你爱我的,你爱我的是吧,你原谅我,你只要原谅我,你要怎么都可以!”涂芳恶心。
她大吼:“你去死!张仁凉,你恶心,你去死!你去死了我就原谅你。”
一堆纸甩到他脸上,张仁凉也没心思去发现那是什么。
但他知道,涂芳这是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她恨不得自己去死。
他怔愣地看着她满是厌恶的脸,想起多年前她在自己怀中娇羞的表情,突然万念俱灰。
张仁凉猛地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
刀把冲着她,吼:“我死,我去死,我该死!老婆,你杀了我!你杀啊!”
涂芳被吓住。
张仁凉却笑,不敢杀啊,你不是要我死吗?他抬起手把刀放在脖子上,双手颤抖,情绪激动。
下一秒,鲜血喷溅,涂芳眼中满是喷洒的红。
她吓懵了,赶忙一下子扑到他跟前。
“张......”涂芳刚刚开口,却听见利刃入体的声音,她错愕的低头,那沾满鲜血的刀子插进了自己的身体,她喃喃说完了话:“——仁凉。”
她的最后一句是他的名字。
他却笑着,笑得灿烂又艰难:“老婆,我该死,我们一起死吧,我——”他脖颈间的鲜血涌动,喉咙里的话几乎是破碎的气音,他凄惨地笑着,一边笑却一边拔出刀子,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捅了她两刀。
“我错了,我们从头来过,我们……”声音几不可闻,他死了。
涂芳感受着生命的流失,看着张仁凉死在眼前,她,也死了。血色的夜晚。
她魂魄离体,却没看见他。
女儿被吓住,报警,最终却是一场可笑的闹剧。
他们葬在了万恒公墓。
这处公墓是张仁凉和涂芳共同的一个朋友的。两个人是上个世纪的人,对于迷信说是不信,但平常能顺便注意的也会注意一下。
这处墓地风水极好。
张仁凉前两年自己留的,他当时还带着涂芳来看过。
彼时他说:“老婆,不用儿子女儿,看,咱两死了以后在一起,下辈子还在一起。”
涂芳被他揽着肩膀,锤他:“死什么死,咱两年纪轻轻的。”
张仁凉哎哟一声:“好,不死不死,咱两都要长命百岁,白头偕老。不过下一辈子就是要在一起。”
涂芳看着他笑。
死了,她看不见他,她看见两人葬入了墓地,她好恐惧。既有鬼魂,谁又料到张仁凉是不是在奈何桥上堵她。
她永生永世,只愿与张仁凉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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