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织女捂嘴咯咯一笑:“什么前辈不前辈的,把我叫老了。叫姐姐就行,等会儿有不懂的问姐姐就好。”
“谢谢姐姐。”屠画锦甜甜地叫了一声。
离锦署越来越近,屠画锦不禁担忧起来,织锦这行业最讲经验,胖织女、瘦织皆年长自己十余岁,自己能顺利入选吗。
马车稳稳开过锦署前街,街口立有三门朱红牌坊石刻锦署二字,占满一条街道。
牌坊下梭店、棱店、范子行、挑花行、拽花行、边线行等等各种铺面鳞次栉比,涉及织锦过程中十多道工序,织锦匠人大多勤劳踏实,这会儿天还没敞亮,街上已经热闹开了。
尽头是宏伟古朴的大院,正是锦署,四周是官兵把守,无人喧哗。
小厮驾着马车到偏门,三人严甚以待,跟着门子七穿八拐进了一间偏院,路上偶尔听见隔壁院落传来咔咔打纬声。
屠画锦掌心微微有些发汗,自己能否跨入里院,成为有头有面的官造织匠,全看这一下子了。
三人被引入机房恭候,但机房朴素的让她有些意外,整个房间被三架大花楼织机占据,织机高达十二尺直冲屋顶,特意在地下挖了个坑安置。
木窗白墙下靠着一张矮几,只有几个机房常见小工具。
屠画锦悄悄瞄了两位织女,两人面色镇定,似乎毫不意外。
三人默然恭立了许久,门外传来一阵动静,一群丫鬟团簇身着身着一位绿地吉庆双余锦的老妇人进门了。“见过邓大人。”
老妇人是锦署管事邓嬷嬷,织锦人常年沉浸机房,不经风吹日晒,面容比同龄人年轻许多。邓默默虽然年纪六十有余,一头青丝梳得光亮水滑堪比三十中年美妇,额头中央垂挂八宝金凤含珠,面容严肃冷峻。
她站在三台大织机前居高临下指示:“你们都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织娘。这有团龙纹,你们照规矩办,谁办的好,我就留下谁。”
比试居然是当场织龙纹!
屠画锦心脏猛然剧跳,顿时机房寂静如夜,只听到隔壁院子飞梭杼声。
龙袍是丹陵锦缎中最为复杂难织的袍料,不仅因为龙纹本身繁复精细,更因龙袍代表天子,天子服饰不许刀剪上身,只能由一块完整的布料缝缀而成。
这要求织匠在设计图样时考虑各种花纹拼接严丝合缝,谓之“天衣无缝”,若拼接不上杀头论处。
一件龙袍缝制往往需要数年之久,只有几十年功夫的老师傅才能胜任。
想不到锦署用如此严苛的试题比拼她们的技艺。
丫鬟们机房正中架起一件织成的龙袍,邓嬷嬷冷眼看着三人对龙袍行礼,转身离开。
屠画锦思忖,大花楼织机必须两人配合才能织成,一个在下织布,另一个在上拽花,正是“一个肚子疼,两个织不成。”
参选有三人,想要织出龙袍须得两两结对,织锦涉及多道工序,讲究和气团结,若两人主动结对,难保落单之人不去告个孤立排挤之罪,到时候谁也捞不着好。
时间一分分过去,谁也不敢贸然跨出第一步。
屠画锦急在心里,想了想,认真地对两人说道:“姐姐,机房里只有我们三人,无论谁配都要落单,不如我们轮流织吧。”
瘦织女挑眉,胖织女急问:“如何轮流?”
“两位姐姐是前辈,咱们按长幼顺序,姐姐织完后再轮到我,这样如何?”
“不行不行,你年纪小,我们做姐姐的应该让着你才是。”胖织女连连摇头。屠画锦言辞恳切劝她:“姐姐,咱们都深知织锦不易,龙袍一天不停不休也只能织两寸,不要再推辞白白浪费时间了。”
“她说的有理。”瘦织女冷冷背对屠画锦,劝胖织女:“事急从权,咱们先这么办吧。”
胖织女看了看屠画锦,又看了看瘦织女,勉强答应:“好吧,咱们都织快一点,别让妹妹等久了。”
三人围在龙袍前,仔细研究了一下织法,约好桌上的西洋沙漏为刻,轮换交替。
按年龄先由胖织女去织,屠画锦利落地爬上十二尺大花楼机给她当拽花工。
时间到了,换瘦织女上机,她继续留在上头给她拽花。
一来二去,过了一个时辰,屠画锦全程尽心尽力不敢松懈,怕误了别人织花纹。
一时配合亲密无间,众人焦躁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沙漏流尽的那刻,她呼一口气,瘫在椅上,锤锤肩膀爬下织机,终于轮到自己了。
谁知脚刚一着地,胖织女凑过来,语气恳切道:“妹妹,快帮帮姐姐吧,方才有处地方织错了,请让我重织吧。”
屠画锦惊住了:“这……可是接下来轮到我了,我还一点没织呢。”
谁知此时,一向沉默的瘦织女冷不丁站出来:“龙袍织错要杀头的,难道你想看她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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