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为覃心中有了猜测，他拖着长音继续问：“覃老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覃涣把拖鞋放到他面前，声音小得快被狗的呼吸声盖过了：“一个王加个反文旁。”
“哦，玫瑰的玫。”顾为覃站直身子，话里含着笑意。
覃涣生硬地岔开话题：“我……我去给你拿浴巾，你先去洗澡吧。”
在电梯里顾为覃说游乐场的水不干净，想借洗手间冲个澡再吹干头发，覃涣自然无条件同意。
覃涣这个房子的布局和他租的那个应该一样，顾为覃不想让覃涣湿着头发等他洗完：“你这儿只有一个厕所吗？”
不止一个，但另一个现在不适合让顾为覃进。眼前人掐着手指不出声，顾为覃瞧出他的窘迫，随即转了话头：“那你先洗。”“我没事儿——”
顾为覃打断他的话，一字一顿显得认真又严肃：“覃涣，你先去洗。”
覃涣招架不住只能答应：“好。”
顾为覃盯着覃涣进了浴室，转头与玫玫面面相觑，看见这只金黄色的狗，一些遥远且模糊的记忆开始复苏，他曾经和覃涣救过一只金毛，准确点说，是覃涣当着他的面救下了那只小狗。
那天放学他和许令德结伴走，在学校西门遇到覃涣，当时覃涣抱着一只满身是血的棕色小狗，抬眼看向顾为覃的眼睛里蒙着层水光，他当时心口一震，不知怎的就答应覃涣带狗去了学校附近的诊所。
学校周围没有宠物医院，诊所的医生也不会医狗，简单做了检查说可能是被车压断了腿，现在送去专业的宠物医院应该还有救，许令德的妈妈怕狗，覃涣更是不可能把狗带回家。
有些记忆顾为覃以为早已消失，可当时覃涣的眼神此刻却清晰地浮现出来，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顾为覃垂眼看向脚边的狗，光泽的金黄色毛发、体型结实、肌肉发达，一看就被养得很好，而那年的那只小狗瘦骨嶙峋、毛色暗淡，若不是二者相似的形态特征，没人会发现两只竟是同一品种的狗。
那天覃涣面露恳求，而他只觉得烦躁不安，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于是他冷淡地拒绝：“我不喜欢狗，麻烦。”
麻烦的究竟是养狗，还是经营一段在他看来见不得光的感情，早已说不清了。
覃涣是因为这件事才养的狗吗？他转头看向厕所紧闭的门，覃涣进去有一会儿了，里面依旧寂静无声。
隔着一道门，覃涣脱下上衣站在镜子前，他摩挲着左耳的耳洞，手指顺着耳根、颈侧、锁骨一路下滑，最后停在心脏上方，那里有一处纹身——中心是一个被叶子托起的拼音“Qin”，叶子的上端长着一朵盛放的玫瑰，花开得突兀，仿佛扎根心脏，靠血液供养。
纹身的蓝色很特别，不是传统的墨蓝或黑，17岁的覃涣不知道，21岁的覃涣被花店老板告知这种蓝叫马耳他蓝，是专属海洋的颜色。
手指停在纹身上，覃涣眼睛却看向洗手池台面上放的香芋紫V领毛衣，与当年顾为覃送他的那件一模一样，但不是同一件，原先那件现在躺在他的衣柜中。至于这件是他研究生毕业后找遍好几个城市的品牌专卖店才淘到的同款，不过以顾为覃如今的肩宽和臂围，不一定合身。
可惜了，兜兜转转不合适的终归不合适，覃涣轻叹一声，走进淋浴间，厕所里终于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不一会儿水声停了，覃涣手拿毛巾揉着头发走出来，顾为覃的目光从玄关柜子上花瓶里的玫瑰移到他的脸上，一向平静的眸中似有什么在翻涌，犹如奔向沙滩的海浪。
覃涣被盯得脸都热了起来，他顺着方才顾为覃的视线看向那束花，心下了然，这下脸颊更红了，他轻咳一声：“抱歉，等久了吧。”
顾为覃没应声，他抬脚走过来，一步两步三步……一秒两秒三秒……
他好似在流逝的时光间隙中窥见了覃涣隐秘又浓厚的爱意，一点一点拼凑起一个完整的深爱他的覃涣。
顾为覃突然很想抱抱面前的人，可惜17岁的他没有察觉这一点，27岁的他已经没有资格抱他了。
顾为覃走到面前扬起手，覃涣下意识低头，瞥见顾为覃的脚竟停在距他约一米的地方。两人之间明明无遮无挡，顾为覃却没有再近一步，他等了几秒头顶传来顾为覃的声音，又闷又轻，话音刚落就散在空中：“头发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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