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在苦苦支撑着,苦苦支撑着不让自己在下一刻倒下,看着他赤红着双眼中的疲惫,我心中没得一痛。在这个大帐中,能够真正理解他的人,只有自己。我一瞬间甚至觉得他很可怜,明明自己也是灯枯油尽,却还要在所有人面前强作欢颜。在看到他晕厥过去后脸上带着一丝痛楚却显得微微放松的笑脸,我突然有种自己再也离不开他的感觉。即使他曾对我说,我并不是一个好医生,但我却愿意为他去做一个好医生,不但会医好他的身体,还会医好他的心。
“可是万一獒王言而无信怎么办?他要是直接攻过来怎么办?”那个青衣的年轻人还是不愿意,在偷偷看了我一眼,发现我同样盯着他时又突然把脸重新转开了。
“哼!”我冷冷的哼了一声,“獒王是何等英雄的人物,他怎么会背弃诺言让你这这种小人落得口实呢?”
“你!”那个年轻人明显是恼羞成怒。活该!我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就像是不敢跟我对视般的又转开了头。
“说得对,”在案几后端坐的人突然说了一句,脸上的凝重就连瞎子都能看到。
我不能置信的望着他,却发现他也在望着我。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中竟然没有一丝在开玩笑的笑意。
我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难道...你真的不相信我?”
他摇了摇头,眼中的冰冷慢慢扩散到脸上,“我只相信你不是要来杀我,但我不能肯定你是不是会背叛我。”
我惨笑着,突然拔出那把锋利的剑在手心中重重一划,鲜血伴着尖锐的痛一下子冲到了我的脑海中,我红着眼,喘着粗气把一块白布染上朵朵梅花。
那个青衣白衫的人愣了一下,突然冲过来把我的手抓了过去,语气中莫名其妙的透出一种关心:“你干什么啊!来人,快点把药膏拿过来啊!”
忽的,那种令人难过的刺痛变得更难受,我愕然的盯着他,却发现他早已将一块衣袍撕下一块给我层层叠叠的裹了起来,“真是的,这么深的伤口要是止不住血的话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没命的!”他的声音嘀嘀咕咕像个根本不会安慰人的小孩子一般。
我猛然抽回手,冷冷的看着他,“请你自重——我已经是你的嫂嫂了,所以就不要做出这种过分的举动。”
他原本想要帮我系上一个结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他用一种不能置信的眼神盯着我,又看了看案几后的年轻人。
“你把这块布收好,等一下就派人跟我父亲提亲去吧。”我把那块染着血的白布放在案几的一角,没等他的眼睛重新落在我脸上,我就快步走出了大帐之外。
面对父亲担忧的眼神,我把事先编好的故事坦然的说了出来,在他惊醒过来之前,左右之人已经听的目瞪口呆,有几个人甚至都已经开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
我是故意这么做的。我故意让这件事情变得众人皆知,直到它变成一个獒王无力改变这个事实,然后让所有人都不能将它那么波澜不惊的掩盖过去,只有事情闹得越大,这样,在对面帐中的那个人才会越安全。
事实上,随着这边纷纷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些好事的将领也凑着热闹挤过来,在竖起耳朵听了个**不离十之后便悄悄的离开,然后到自己的阵列里再添油加醋的讲给自己的属下和心腹。在他们的嘴里,我变成了一个恬不知耻的轻薄女人,竟然在半夜按耐不住偷偷跑到对面的敌营里找男人鬼混。我面无表情的面对着那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仿佛带着根根利刺的目光,忍受着那些人包含在眼神中的鄙视跟轻蔑。
可我知道自己在害怕,我恨不得自己能找个地方偷偷躲起来不让别人看到我,但我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那样做了,因为我喜欢的那个人需要我这样做,因为只有这样,獒王才不会找到任何借口去跟那个人打仗。
那个青衣白衫的年轻人做事果然快,就在獒王的几位近臣都在议论纷纷的时候,那个年轻人的马队已经出现在阵前我们的视线中,来人高高的举着白旗表明并无敌意后,那些与其说是士兵,倒不如说是驮夫的人以一种不疾不徐的速度把马队赶到我们面前,然后当着已经被身披重甲的士兵层层围在圈内的獒王跟他的近臣的面齐刷刷的打开了箱子。
耀眼的光芒从箱子里升起来,仿佛是着了魔般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就连那些歌黑衣甲士也不例外,一个个眼睛直直的盯着箱子里的物体。透过那些黑衣甲士排成的人墙缝隙中我能清晰的看到那是金子反射出来的光芒,无数的金砖在硕大的箱子里摆的整整齐齐,像是一面面奢华无极的镜子把靠近中午灼目逼人的阳光反射到人们贪婪的双眼中。
可我偏偏没有心情再去多看一眼,明明知道他重伤在身,明明知道他可能连那个昏暗的大帐都走不出来,明明知道他在心里对我丝毫都不在意,但我却偏偏是那么渴望看到那张苍白消瘦的脸。
仿佛是听到了我心中的呼唤,那个走在最前端的人也在同时转过头来,竟然是那个青衣白衫的人,他的弟弟。我自己都为自己的痴心感到可笑,你不过是獒王为数众多的女儿中的一个,即使在所有那些姐姐妹妹中也不见得是最讨獒王喜欢的那一个,为什么还想着做王妃娘娘的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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