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理了理被风拂乱的碎发,笑说:“只是想起一些关于这棵树的事。”
“你也知道什么典故吗?”历晨霏起劲了,“百年银杏哎,一定见证过很多事,也不知道它刚被种下的时候是什么样?”
桑如略一思忖,缓缓开口道:“听说当年起义频发,咱们学校以前就是一座私塾旧址,有次参加学生游行前,一位先生带着学生种下它,作为请愿成功的期盼。”
“那后来呢?”
桑如轻轻推开她凑过来的脑袋,说:“后来,失败了吧,游行的学生被抓住,那位先生不知去向。”
“没了?”
“没了,”桑如见她听得津津有味,忍着笑说,“听老人家讲的故事,不知道真假,我就这么一说,伱就这么一听。”
历晨霏懊恼地叹口气:“要是可以穿越就好了,想去看看。”桑如一顿:“穿越……”
“对啊,”历晨霏将排球接到自己手里,原地颠着球问,“你呢,如果可以穿越的话想去什么时候?”
桑如抬手抚过粗糙的树干,半晌轻声道:“就是现在。”
“这次没好好审题吧!现在的话还要穿越干什么,你已经就在这里了啊!”
桑如静默良久,忽而笑开,一声“嗯”悄悄散在风里。
她没有这样的超能力,没有玄乎其玄的际遇,她只有一个美梦,将她牢牢困锁在这里。
在这段美梦里,她重新认识那段掩埋在记忆深处的岁月,重新遇见许多人,不只是周停棹,不只是历晨霏。
还有一些旁的人。
薛璐从身后叫了她的名字,欲言又止。
他们好歹是有微信的关系,虽不算多亲近的朋友,却也好歹能称得上是朋友圈的点赞之交。桑如看出她有话要说,便站在原地等她的下文。历晨霏适时地说去小卖部买饮料,给他们让出一块交谈空间。
“你这次排名,好像掉了很多?”
薛璐一开口,桑如直接被问懵了。
她们什么时候成了彼此关心学习成绩的关系……
薛璐大概也发觉了自己的过于直接,又说:“你别多心,我只是觉得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你成绩那么好,如果因为一些事耽误了高考就不好了。”
桑如笑了笑:“谢谢你,不过放心,没什么事耽误我,就是这次复习还有点遗漏。”
就算再学霸,隔了十年再做高考题也总会有个过渡期吧,桑如现在的心态还不错,至少比自己当年真当学生的时候已经好得多。
桑如的反应完全不在薛璐意料之中。她往常哪怕是第二都会闷闷不乐,这次发挥失常居然还能谈笑风生。
薛璐想到某一种可能,咬了咬唇。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如果在这里投注的感知少了,那大概就是有了转移注意力的另一样存在。
对桑如来说,那是什么呢?
是他吗?
桑如见她久久不说话,问:“怎么了?”
“我在图书馆看到你们了……”薛璐顿了顿,说,“你跟周停棹,周末也会一起去学习吗?”
桑如迎着她的视线,点头:“是会。”
没有说是第二次,也没说下一次是不是还会一起,桑如选择了一种不那么精确,但又没有什么错的回答方式。
薛璐面色肉眼可见地消沉下去。
“我们只是一起做题,没别的。”
“没别的?”
“……嗯,暂时没别的。”
……
薛璐一时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她喜欢周停棹,桑如现在是知道的,明知这不过是一个青春期女孩再正常不过的喜欢,心里却很难不多生出一些念头。
周停棹到底跟她是不是有点什么,是否对她的喜欢有所回应,这些疑问还横亘在心里头成为谜团。
很难不介意。
薛璐很快走了,情绪不大高的模样,桑如也正准备离开,身后忽而传来脚步声。桑如回头看,不是刚才那番谈话里没在场的主人公又是谁。她视线越过周停棹的肩膀看向他身后:“刚刚在那棵树后面?”
另一株银杏,虽不及百年,也是两三人围抱的宽度,如果他在那里,就是视觉死角。
“嗯。”周停棹应声。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了。”
桑如一惊:“那你还那么久都没动静!”
周停棹笑了笑,说:“不舍得打扰。”
原本靠着树干独自安静待着,她就这样忽而闯入,周停棹没出声,也没被发现,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安静听她和朋友笑着闹着,听她们无厘头地对话,又无意间听见她与人周旋。
无论是哪个环节都让人生出不愿搅扰的心,就这么看着她,听着她,仿佛早就成为本能。
“……”
“没别的?”周停棹忽然重复刚才听见的话,几个字从齿间一过,就换成了问句。
桑如:“啊?”
“你说我们之间,没别的,”周停棹执拗地问,“是这样吗?”
身高差的作用在这时候体现。
周停棹微微低头,目光认真而固执地缠绕住她,桑如一瞬间被沉沉的压迫感吞没,倏忽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青涩的少年仿佛已经悄悄完成了向成熟的蜕变,给她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她一时竟找不到逃脱的出口,最终只能呆愣愣地给出回答。
“我说了,暂时没别的……”
周停棹一顿,低低轻笑了声。
有那么一瞬,他好像触摸到了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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