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苏韵辗转难眠。
三年前,顾铮用军功之赏换了这桩婚事,由陛下亲赐。若是和离一事告到了御前,恐怕陛下会觉得她在打自己的脸面。
可若是不和离,如今宁国公府内,也只有病弱的奶奶在,族中男子也大多战死,旁系里几乎都是老弱妇孺,连个能站出来撑腰的人都没有……
思来想去,苏韵的心里竟然生出些许决然。
若当真不能和离,又不能阻止顾铮娶柳芊柔进门,那她只能去寻护国寺的方丈了。
母亲生前与方丈是好友,希望他能看在母亲的面子上,给自己指一条出路。
哪怕是削发为尼,也好过做什么平妻!
打定主意,苏韵强迫自己赶紧入睡。次日清早,她便让陪嫁侍女溪柳准备着,套了马车就往护国寺去。
护国寺是京城香火最盛的寺庙,哪怕她们来得早,路上的香客也已经不少。苏韵一步步走上百级石阶,看着周围熟悉的情景,心中百感交集。
当年成婚前夕,她也曾来护国寺上香祈福,恰好在此偶遇顾铮,听见了他在佛前求的那句此生惟愿一人心。也正因如此,苏韵才会在婚后对将军府掏心掏肺,付出一切。
她不爱顾铮,自觉此情无以为还,只能在别的地方弥补。
只是如今想来,就像是一场笑话。顾铮的那句话,指不定是对着远嫁和亲的柳芊柔说的。
一想到这件事,苏韵就觉得恶心。
等过了石阶,苏韵立刻带着礼物求见了方丈慧能大师,因为她也算寺里的常客,不多时便有小沙弥前来通传。
苏韵走进佛堂,对着佛祖金身恭敬行礼,随即便看向不远处慈眉善目的老僧:“大师,许久不见。”
慧能大师笑了笑,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今日有烦忧缠身啊。”
苏韵垂眸轻叹:“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您,我却有一桩心事,不知如何解答,求大师点拨。”
“呵呵……”慧能大师笑了笑:“施主,老衲只有一言。凡事千丝万缕,自有其解法。与其逃避,不如静待时机。”
“你尚有红尘姻缘未了,与青灯古佛无缘,还是打消念头罢。”
苏韵浑身一震。
还有红尘未了……莫非她还要与顾铮再纠缠下去吗?
她看向慧能大师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双眼,忽然感觉无比疲惫。她已经在将军府困了三年,如今顾铮要娶平妻,难道自己的后半生只能在宅院里与另一个女人抢丈夫不成?
苏韵闭了闭眼,半晌才哑着嗓子道:“……既然是大师所言,那我便再想想别的办法。”
给寺里添了一笔香火钱,苏韵便向大师告退离开。她来之前就说要给父母祈福,在寺庙斋戒几日,因此寺里已经准备好了厢房。从慧能大师那里出来后,苏韵暂时没什么礼佛的心思,便直接回了厢房休息。
静待时机……她要等到何时?
苏韵闭了闭眼,索性让溪柳拿来一本经书,坐在房中抄经静心。
就这么过了一日,苏韵的心总算稍微安宁下来。入夜,她吹了蜡烛躺下。刚刚睡熟,却隐约听见一声响。
她睡眠浅,一下便睁开了双眼。借着月光,苏韵赫然看见一个陌生的身影正站在她的床边。从身形来看,对方是个男人!
苏韵一下子就清醒了,她惊恐的睁大眼睛,刚想张口喊人,却被对方一把捂住嘴拖到了一边。
压抑的呼吸伴随着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苏韵的脑袋嗡的一声,还没等她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对方的身体便软绵绵瘫倒下来。
苏韵也被拽着坐到了地上,她咽了口唾沫,却没有再大声宣扬,而是努力平复下心情点亮蜡烛,随后又把守在门外的溪柳喊了进来。
溪柳正犯困,然而下一秒她就被屋里的情景给吓得蹦了起来:“夫人,这是……”
苏韵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借着烛光,她打量眼前昏迷不醒的男人,目光落在那张被血污沾染的面容上。
即便她并非好容色之人,也不由被那张俊朗的面容给吸引了一瞬。男人一头乌发高束,几缕发丝凌乱,轮廓分明的脸颊上血痕清晰,却并不狼狈,反而多了几分脆弱的美感。一对飞扬的羽眉即便在昏迷中也紧紧皱起,高挺鼻梁若悬胆,薄唇紧抿,每一处比例都完美似仙人亲手描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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