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珍醒来时,睡在外间暖阁的四爷早没影了。
渝儿一边把帘帐挂好,一边轻声说“早上一个小太监服侍四爷净面时弄出了点动静,被四爷瞪了一眼。四爷特意交代不许吵到您。”
幼珍打了个哈欠,懒懒回“多谢他。”
“以后他都在外间睡吗?”幼珍可不想,直接表态“他还要上学,天天陪我不好吧。再说我感觉习惯了,不怕了。”
如果时间能倒流,大婚那天晚上,她一定不会装出有些害怕的样子,
“今儿早上四爷也说了,”汪嬷嬷捧着刚打理好的宫装过来笑了一下“以后他不能经常过来给福晋作伴,叮嘱您自己用膳,若有人敢怠慢,等他回来尽管和他说。”
湘儿从外面打了水进来放好,然后请示“后院的宋氏和李氏两位侍妾在外头等着向请安,福晋见吗?”
幼珍又打了个哈欠,问“她们吃饭了吗?”
湘儿也不知道,连忙走出去问,片刻后回来说“都没吃,还没向福晋请安服侍早膳,她们不敢擅自用膳。”
“告诉她们,都回去吃饭,不用天天早上来我这儿站规矩。”幼珍对规训侍妾没什么兴趣。只要她们不在背后针对她搞小动作就行了。梳洗完毕,吃了个九分饱,溜达消食的时候,内务府的王公公和武嬷嬷带来二十个宫女太监,并六个嬷嬷过来。
昨儿德妃才说让内务府领人过来由她自己挑,今儿一早竟然就初选了一遍,效率很高。
打眼一瞧,来的人模样都周正。幼珍在队伍里穿梭两趟,很快便挑了几个合眼缘的。
一位蒙古人雷嬷嬷,一位荆嬷嬷;四个宫女起名铃儿、钏儿、桂儿、樟儿;四个小太监分别是小金子,小林子,小凌子,小灿子。
给留下的人和王公公、武嬷嬷各自包了赏钱,幼珍便让严嬷嬷和汪嬷嬷带着人去各处熟悉,交代日常事务。她自己则按计划做几项运动。热身,踢毽子,摸高跳,再打两遍五禽戏。
她对清朝历史了解不多,但她知道古代人平均寿命短,她也知道四爷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她必须把身体锻炼好,努力活个一百多岁,争取做个历史上最长名太后,最好是手握实权的那种。
如此时间就到了上午十一点。歇息一会,又简单收拾一下,幼珍出门朝宁寿宫去,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在太后那蹭顿午膳。太后的伙食可是整个紫禁城里顶好的。
幼珍到的时候,太后正站在台阶上看仙鹤。见她来,很是高兴,和她叽里呱啦聊起天。
宫女嬷嬷很有眼色,端来两盏茶。
幼珍便手捧盖碗向她奉茶。
太后微微有些花眼,上回见面在殿内,没看清,今天在阳光下却发现了幼珍捧着茶盏的右手手指上有些薄茧。
喝完茶,她握住幼珍的小手对着阳光细细看了片刻“这些茧子是怎么回事?”
满京城人都说费扬古和觉罗氏十分疼宠这个唯一的小女儿,她的右手中指和食指腹、拇指腹怎么会有茧子?
幼珍扬起一张阳光的笑脸“这是练字练出来的。”她说这话的时候像一只神气的大公鸡,骄傲极了。
太后不明白“你又不考状元,下这么大功夫干什么?瞧瞧都磨成什么样了。”
不过她倒好奇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能写出什么样的字,便让人准备笔墨纸砚“写几个字给我瞧瞧。”
虽然她不会说满语汉语,也不会写,但她在宫廷待了这么多年,也能大致分辨出美丑好坏。太后坐在旁边等。
幼珍很快写好了,献宝似的等着挨夸“您瞧瞧。”
“这……”太后看了一眼被宫女展现在自己跟前的字,愣了一会。
片刻后,她中气十足的笑声回响在亭子内“好好好,你真是哀家的好孙媳。”
幼珍写的是蒙语,内容是太后小时候就听过的王昭君传说中的一小段。若要从字体上论,似乎不是师承任何一派,太后也不懂。幼珍的字似乎也没什么技巧,但每个笔画都清清楚楚,每个字都板板正正,而且个头很大,对她这般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极其友好。
她伸手示意幼珍坐到她跟前,无比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幼珍只简单梳了个小两把,簪两支短流苏粉宫花,脸上未施粉黛,涂了些香味淡雅的雪花膏。
太后原本觉得她打扮太简单了些,此时却变成了一个大大的优点。多质朴的好孩子啊,心思全都用在她这个老太太身上了。
太后知道她能写出这些蒙语来,必然下了大功夫。
“好孩子,你练了多久?”太后慈祥的目光笼罩在幼珍身上。
“从备嫁开始,”幼珍算了算“大约一年四个月。”
“每天要写很久吧,这些茧子一开始是血泡吧?你怎么忍过来的?”
“其实没有血泡那么夸张,”幼珍没夸大“只是些许水泡,拿针烧一烧,挑破了,将里面的水放出来,然后撒上些药粉,一夜过去就没那么疼了。再说只是一开始容易起水泡,慢慢的就不起了。”
“净说实话,后面都磨成茧子了,当然不会再起水泡。”太后又细细看了看她的手指,又是高兴又是心疼。
太后知道,幼珍做这些都是为了哄她开心。也知道幼珍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可她一点也不讨厌幼珍这些小心思。
她只是想得到一点点庇护,她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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