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人,也许你与郑娘子真正在乎的,只是彼此。”沈缇意听过这跌宕起伏的经过却道。
“什、什么?”郑临益倏然抬目,凝视沈缇意的眼神惊疑不定。
随着沈缇意话音落下,堂中暗处霎时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郑年蕴。
“哥,我都听见了,”郑年蕴道。
“可是放袁光政苟活,才是对我最大的亏欠。”她明面上与兄长断绝情谊,暗里却从不间断地差人关注郑临益的去向。
这对兄妹真是谁也放不下谁。
可怜人......沈缇意有些慨然,不过转瞬之间,她又将这些心绪压下,当前不是伤怀的时候。
“此事的确棘手,但也不是没有转机。”
沈缇意此话一出,郑氏兄妹皆凝神静听。
“古语有云:‘将功补过’,伪造书契一事我会秉公办理,郑大人若肯奉上手握的罪证,便是告发有功,袁光政必然伏法。”
紧接着,沈缇意又同郑年蕴道:“依照大梁律,受财典雇妻女与人者应勒令离异,夫人与袁光政的亲事,本就是无效之举。”
郑临益闻言稍加思索,片刻后便有了定夺,携着胞妹一齐对沈缇意行了一礼,神情由悲转喜:“我兄妹二人谢过公主提点!来日若有郑某人能答谢公主的地方,当万死不辞。”
夜深人静,公主府书房的灯还未熄。
沈缇意揉捏着眉心,有几分困顿。
短短两日,内府账目已追回四成,许多官员不是拿不出钱,而是自有一套没脸没皮的说辞。
不过,自从郑临益将袁光政的罪证呈上后,未结的欠款倒是少了许多,想是杀一儆百,有人做贼心虚了。收拾了这些人,前方还有更难相与的等着她。
沈缇意伸展了几下肩背,忽地听见门被敲响。
“公主,是我。”
是祝续玖。
这么晚了,他有何事相商?
“进来。”
沈缇意话音落下,书房外即走进来一个青年,身披银辉月色,不疾不徐地走向沈缇意,手中还提着什么。
祝续玖走近了,她才看清,那是一只食盒。
沈缇意看他摆出几样爽口小菜,不由莞尔。
她吩咐府上的人不准打扰,忙起来便忘了用饭,他们就想出了这法子,是料定她会放祝续玖进来议事。
纱灯下,祝续玖的眉眼被映得更为夺目,颇为养眼:“天色不早了,若有草民能替公主分忧的地方,就交由我来罢。”
沈缇意一面动着筷子,一面说起今日几个难缠的人物。
她忙了四五日,正是疲倦之时,恰逢祝续玖前来,便犯起懒,让他出出主意。
身边的人有本事,是能让自个儿轻松些的。
祝续玖看沈缇意支着脑袋听他说话,说完才懒洋洋地给一点反应,有心想使坏。
“依我所想,可再宽限他两日。”
“嗯,在理。”“我看,此事绝不容姑息......”
“嗯,有理。”
“我以为,祝续玖此人能堪大任,公主爱才,必不会拱手相让。”
这回沈缇意不发一言。
“公主,怎地不‘有理’了?”祝续玖好笑道。
“有理。”
插科打诨过后,这两人又一脸严肃之色地说起了正事。
“先生近来总说起晋陵战事,话中往往提及一人,名叫陈敬尤。”祝续玖一敛眉,“此人出其不意,猛攻晋陵要隘,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陈贼竟行进得如此迅猛!
沈缇意猛然听清这个无数次出现在她午夜梦回的名字时,面上惊愕与戒备交织,一下睁大了眼。
近来诸事可谓顺风顺水,她一心扑在朝堂,现下被打得措手不及。
沈缇意又小幅度地一摇头,借此镇定心绪。
“公主,怎么了?”祝续玖见她反常地闭口不言,有些奇异。
“此人十分难缠,若任由他日渐壮大,必然埋下祸根。”沈缇意回道。
祝续玖微不可察地转动眼珠,借着身量的优势,得以俯视近在咫尺的帝姬。
是什么人,才会让她露出这般神色?
无论是与魏礼群叫板,还是奉命得罪朝臣,到底是天纵奇才,金枝玉叶,这女子会迷茫,也会头疼,但不管怎样,都不曾惊惧。
在先生口中,陈敬尤此人与余谨等起义军首领并无不同,这令他更好奇,陈敬尤和沈缇意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
祝续玖回到自己的住处,没有为梳洗就寝着急。
他从袖袋中取出一封信,将信纸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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