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二十三年,曲洲大雨,又撞上了淮河汛期,一时之间,遍地雨水几乎齐腰深。
每日阴云密布,云彩深沉似墨,仿佛要沉沉从天际压下来。
沿路乞讨者甚多,一路饿殍遍地,百姓流离失所,曲洲惨不忍睹。
青奚帝对曲洲情况极为重视,派遣太子谢知寒前往曲洲督办此事。
其实此事原不用太子出面,毕竟太子金尊玉贵乃为一国储君,若是有了什么闪失,于国祚不利。
青奚帝本来想让敬王去曲洲历练一番,但敬王可是李贵妃的心头肉,李贵妃又怎么会让他去趟这趟险。
青奚帝架不住李贵妃天天吹枕头风,最终还是抵抗着被文臣上折子的危险让谢知寒去曲洲走一遭。
曲洲。
昨日才经历了一场涨潮,今儿个雨水又停了,街道上满是泥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腥味。
现在已经是傍晚,天边灰沉沉的,看不到一丝光亮,只教人心里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
眼看着雨水停了,街道上的行人开始行动,只是身体不便,走起路来也是歪歪扭扭的,走几步路就要扶着墙。
远远看去,在街道上穿着破衣的行人宛如鬼魅,在幽暗天色的掩映下显得极为骇人。
角落里,一群乞儿对着角落中拳打脚踢,口中还不断发出恶语。
“让你抢我们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谁,以后还敢不敢偷了?”
许久都听不到告饶的声音,那群乞儿许是觉得这样没意思,恶狠狠地继续打了几下之后就散开了。
走之前还对着角落中蜷缩成一团的小人恶狠狠地命令:“以后长点眼,不是你的东西就赶紧给小爷放下。”
角落中的小人一直紧紧地缩成一个小团,良久,她才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瞳仁很亮,像是水洗过一般,里面荡漾着盈盈秋水。修长如蝶翅的睫毛上沾着一滴盈盈的泪珠,堪堪悬在眼睫边沿,要坠不坠。
眼看着就要落下来了,江露染用力眨了眨眼睛,硬是没让那滴泪珠落下。
自从父母在这场天灾中离开,她就再也没有落过泪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值得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
被打了一顿又怎样,江露染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至少还吃到了半个馒头,今晚是不会挨饿了。
眼看着周遭越来越黑,得赶快找一个避风的角落就寝才是正经事。
想着,江露染就从角落中起来,走向一个她经常去的地方,到了以后一看,果然那里还有一个空处。
虽然地方很小,但足够她将就一晚了。
才刚躺下,就有一个老乞丐对着她道:“起来,不懂事的后辈,这个地方明明是我先来的。”
说话间,就要将江露染从原地拽起来。
明明是她先来的,最后却要她给别人让位置,这是什么道理?
江露染没有动,老乞丐本来就已经很生气了,如此再看到这个小孩子如此不懂事,眼看一个巴掌就要落下来。
周围的人早就见惯了这种明目张胆抢位置的行为,管他是什么老人,什么小孩。
只要是跟自己有冲突的,统统都是外人,他们不会帮忙,只会冷眼旁观。
江露染自然是斗不过一个身材体型都比自己要强壮的多的成年人,去老乞丐缠斗一番,终是落了下乘。
在旁人看热闹的眼神中起身离去。
此时避风的地方早就挤满了人,哪里还有她的一丁点位置,此时夜幕早就垂落下来,夜晚正式降临了。曲洲晚上的风很冷,尤其是现在正值雨季,夜风刺骨。
凛冽的寒风将江露染的衣服吹的鼓起来,冷风一个劲的朝她身体里钻,一身破衣自然抵御不了任何冷意,冷风像一把冰冷的刀刃在她的皮肤上割。
江露染浑身动的打起哆嗦,垂落在腰际的乌黑长发也在风中摇摆。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这个她受折磨,却没有一个人对她伸出援手。
甚至还有甚者,对着她娇俏的背影发出讥笑,小声地对同伴嘀咕。
“这小丫头看上去长的倒是不赖,却不知道对小爷我笑一笑,若是主动对小爷我笑一笑,说不准小爷我呀,还能给她让出一小块地方。”
调笑的声音顺着冷风吹进江露染的耳中,她浑身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身体比方才更冷了。
生逢其时,她的命还不如一只蝼蚁。
她一个人顺着长长的街道走了很远,风不断的将她的衣服吹起,远远看去,就像一只折翼的蝴蝶。
终于,在走的几乎累倒的时候,江露染发现了还可以勉强避风的地方,走过去将身子用力的蜷起。
在将睡未睡之际,江露染迷迷糊糊听到身边人在说话。
“你说咱们曲洲都这样了,谁能来救咱们一下?”
“趁早别做那梦,这里天高皇帝远,连县丞都卷钱跑了,谁还能顾及咱们不成。”
“话可不能这么说,听说皇帝派了太子殿下过来慰问咱们,等到太子殿下过来,一切就会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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