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式烤肉店的氛围很安静，师傅在她们面前一个类似“吧台”的烤架上烤肉。李念不能喝酒，秦紫萍就叫来了两瓶果汁。
“妈，你怎么来了？”李念有些生硬地开口。
“出差，顺便来看看你。”秦紫萍自然回道。
“呵，顺便……”李念眸光闪了闪。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太好听，秦紫萍有些窘迫。
“川田先生的事，谢谢你。”李念双手交叠在桌上，有些不自在地开口。
秦紫萍敲了敲她的头，道：“谢什么呢！你是我女儿，我当然得护着。”
李念沉默许久，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沙哑道：“既然那么看重我，为什么当初要离开我……”
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李念知道，母亲也是人，她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事业，指望一个会思考有理想的人，将自己的后半生倾注在另一个人身上，是很不现实的。李念正要说什么来弥补时，秦紫萍按住了她的手。
“是我的错。”秦紫萍苦笑，“我当初确实不该闹。”
李念睫羽颤了颤。
很快，烤肉师傅颇有礼节地将烤肉推到她们面前：“两位顾客，请慢慢享用。”他的打扰非常及时，李念和秦紫萍借此从那股尴尬的氛围中脱离。二人开始正常的叙旧。
李念松了口气，开始吐槽老爸的“专制统治”，惹得秦紫萍大笑。
“确实，那个人是这样的。”秦紫萍猛灌一口饮料，随即神色有片刻的呆滞，啊，忘记这玩意不是酒了。
李念还表示自己害怕回到家后继续面对父亲，秦紫萍若有所思。问她：“那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
“不知道，有难过的地方，也有快乐的地方。归根结底，似乎和从前没有区别。”李念抿了一口饮料，“就算没有老爸的桎梏，也有其他桎梏。”
秦紫萍问：“你喜欢武功吗？”
李念愣了愣，不确定道：“不知道。练的时候很痛苦，但实力变强后还是很满足的。”
她的功法是家里逼迫练习的，虽然自认为水平很高，但她并不热衷于此。现在只不过是自己的特长刚好有发挥的余地罢了。
“那喜欢书法吗？”
李念迷茫起来。这也是家里一开始逼迫学习的，但这个过程似乎并没有那么难熬。
见李念有所犹豫，秦紫萍就猜到答案了：“原来是喜欢的啊，不错。”
李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怎么了啊，突然就打听起我的爱好……”
秦紫萍似乎是感到热了，把头发撩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昏暗的环境显得她的气质越发高贵。
“本来呢，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做生意的。”秦紫萍支着头慢条斯理道，“看你这样，我倒改变主意了。做自己爱做的事才是真快乐啊……”
“邀请我我也会拒绝。”李念撇撇嘴，“我又不是那块料。”
聊到书法后，李念兴致勃勃地和她说起喜欢的书法家，以及为什么喜欢书法，还赏析了一遍他们的作品，最后吐槽了一下书道部引发的谣言。
看到李念如此自得其乐的模样，秦紫萍便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上新闻了呀？”按照秦紫萍忙于商战、日理万机的属性，怎么会那么迅速地获得消息呢？
“你刘叔告诉我的。”秦紫萍道，“他现在也在日本，你见着他了吗？”
刘叔……刘启？
李念点点头。回头得好好谢谢刘叔才行。
“对了，你爸知道这件事吗？”
“不……不知道。”
秦紫萍的笑容收敛了不少：“你是不打算告诉他了吗？”
“他又不关心我，我凭什么告诉他？”李念有些气急，“再说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受欺负了。
秦紫萍皱眉，脸上依然保持微笑，只是带着商人特有的温和型压迫：“小念要再不告诉他，我就亲口告诉他咯。你要自己开口，还是要妈妈代为传达呢？”
李念睁大双眼：“你干嘛突然站在他那边啊？”
秦紫萍笑道：“抱怨生气，可以。拒绝沟通，不行。你是我女儿，也是他女儿，我都知道了，他也该知道。”
李念咬着牙不说话。
秦紫萍逼问：“选一个吧，我说还是你说？”
“我说我说，我来说！”李念无奈地摊手。纵然千不愿万不愿，李念也知道秦紫萍说得有道理，老爸确实应该知道这件事。
秦紫萍悄悄给服务员递了个眼色。这里不愧为高档餐厅，服务员也很会看人暗示，连忙上来温和笑道：“两位客人要不要再看看我们这推荐的……”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秦紫萍没告诉李念的是，她知道那个男人待李念如此死板后，光速帮李念谋来了日本留学的机会，让李念到外面的世界闯一闯，至少不会被困在那个牢笼里。至于留学归来前，她会负责说服那个男人。
这些，她没告诉李念。
正好秦紫萍的私人秘书要来催行程了。眼看晚餐用得差不多，秦紫萍与李念道别。
离开前，她深深看了李念一眼，再次向她道歉：“我这个做母亲的的确欠了你许多。川田的号码存了吧？有什么事，就和他说，我会知晓的。”
“……知道了。”
李念一个人站在大街上，目送着秦紫萍匆匆而去的背影，忍不住猜测她是要开什么会议了，或者有什么事务要处理，自己是不是妨碍到她了。秦紫萍的事业蒸蒸日上，但她的未来没有李念的位置。
母亲担心她，李念很感激。但她不想感激，她想要那种理所当然的爱，有恃无恐的爱，是那种被关心了，也不会生出惶恐感的爱。
心里这股莫名其妙的感激和愧疚，让她觉得温暖中带着忧伤，甚至自厌。她立在原地，一只手捂着胸口深呼吸了几下，才没让情绪崩溃。
想想好的方面，虽然母亲没能陪你，但至少派了人帮你，不是吗？说不定她在这个过程遇到了很多困难，说不定她为你付出了很多，但她没说呢？
李念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也不知道她怎么调整过来的，五分钟不到，就恢复到正常状态，拍拍自己的衣裳后，从容地快步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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