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狸身子一振,直起了腰,更露出敬佩之色。
刘进困惑了。
“冯狸,赵破奴是谁?”
“赵破奴便是浞野侯,乃冠军侯生前帐下猛士。曾随冠军侯掠匈奴右地,斩杀匈奴速吸王,俘虏稽且王,右千骑将以及王子、王母三千人。后又破姑师,俘虏楼兰王,被陛下封为浞野侯。”
浞野侯?
不太清楚,没听说过。
但冠军侯就知道了!
那是刘进的表叔,霍去病。可惜,晚穿了二十多年,否则就可以领略千古名将的风采。
刘进顿时来了兴趣,上上下下打量赵安国半晌。
“你既然是浞野侯之子,何故在东市卖马?”
“我父子从匈奴逃出之后,一路风餐露宿。加之十年牧羊,家父的身子骨大不如前。回到长安之后,便一病不起……医工言,需五十年参方可治愈家父顽疾。但五十年参,要五万钱。我与父亲一路逃亡,到长安后身无分文,哪有五万钱买参?算下来,也只有青白能换来五万钱,所以安国不得已,才想到了卖马。”
刘进眉头紧蹙。
一旁冯狸不敢再说话了,忙小心翼翼给赵安国倒了一碗酒。
“不对啊,你父子流落匈奴十载,不忘故国,乃忠贞之士,何以落魄到如此境地?”
“这个……”
赵安国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冯狸轻声道:“太初二年,浞野侯率部与匈奴交锋,被左贤王狐鹿姑设计包围,两万骑军尽没,他父子被狐鹿姑俘虏。那两万骑军,尽是六郡良家子。当时消息传来,长安满城缟素,关中遍野白幡。陛下因而震怒,便罢黜了浞野侯父子的爵位。”
这个,就有点没道理了吧!
刘进的眉头,扭成了一个川字。
人家是战败了被俘,又没有投降……
不过,想到当今皇帝是谁,刘进也就释然了。
汉武帝啊!
好大喜功啊!
当初李陵被俘,他杀了李陵一家。
相比之下,赵破奴父子……他有点不敢再问下去了。
‘你的家人在哪里’之类的问题,简直就是往人家伤口上捅刀子。
可以想象,赵破奴被除爵,他的家庭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问多了,那都是泪!
想到这里,刘进起身,亲自给赵安国又倒了一杯酒。
“浞野侯未负天家,倒是天家负了浞野侯。赵安国,我原谅你了!你父子英雄,不该如此啊!”
他这句话出口,赵安国身子不由得一颤。
他看着面前的酒碗,突然间嚎啕大哭起来。
而一旁的冯狸,瑟瑟发抖!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赵安国的反应出乎了刘进的预料,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他不再开口,并示意冯狸也别去劝解。
让他哭!
十载牧羊,一肚子的委屈,总要发泄出来才是。
哭出来更好。
好过憋在心里,久了反而不好。
怪不得那日两个游侠儿挑衅,赵安国始终没有发作。回想起来,那两个游侠儿好像提到了什么‘孤儿寡妇’之类的话语。
想必也是这个原因,赵安国才没有动手吧……
不对!
游侠儿什么东西?
赵破奴赵安国父子流落塞外十载,那些游侠儿怎可能知道他的身份?
那是浞野侯,没出事前那是公卿贵族。
十年后,父子样貌都有了巨大变化,若非赵安国主动提及,冯狸都没有认出来。
这家伙可是长安百晓生啊!
所以那两个游侠儿……
还有那恰逢其会的绣衣!
刘进切了一条羊肉,放在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有趣,还真是有趣。
如果他猜对了的话,是有人想对付赵破奴父子?而且身份不低。
否则,那绣衣何故出现在那里!
他端起碗,抿了一口酒。
恰在这时候,赵安国突然停止了哭嚎,起身后再次跪在了地上,以头叩地。
他的声音带着些哭腔,颤声道:“安国飘零十载未逢明公,今愿拜公为义父,还请收留。”
刘进一愣,一口酒就喷了出来,喷溅在冯狸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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