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们都等着,若是不让新妇敬茶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闲话,周氏和崔妈妈劝了又劝,大长公主才勉强压下怒意,软和神色由人扶着坐到了主位。
众人行礼问候刚罢,新人已进了厅门,堂内的目光便都聚集到了一处,却没看到新婚夫妇同行,只有新妇独自一人。
沈微临到沈宅还未下马车,便因官署急事匆匆而返。
众人听完下人回话,抿了个心知肚明的笑,暗道只怕是新妇惧于传言,不肯与郎君同行罢了。
便又一齐看向珠帘那头,婢女已打起帘子,一道窈窕身姿款款走近。
新妇一袭浅袄红裙,娇嫩得像株落了薄雪的梅。
等到她站定堂中问安,并没出现她们想象中,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局促不安,缩手缩脚甚至吓哭的丑态。
反而行止举动婉婉有仪,落落大方,颇有氏族宗妇之姿。
女眷们更加好奇地细细打量。
待许繁音行礼完缓缓起身抬头,各人均是微微愣住,眸中闪过惊艳之色,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句话。
一对璧人。
二郎虽不在,但他的相貌人尽皆知,只是没想到这从小养在农家的新妇竟亦生得灼若芙蕖,惊艳之余,对这可能活不长的姑娘有些心生可惜。
可惜了好年纪,好相貌,待在菽园,不知哪天便要香消玉殒了。
婢女端来茶盏,许繁音接过,缓缓上前几步,奉至大长公主身前,温声道:“孙媳许氏繁音给祖母请安,愿祖母身体康健,笑口常开。”
大长公主没应,亦没接茶盏,阖眼拨弄着手中佛珠。
周氏紧张地握紧帕子,大长公主脾气便是这样,若不喜欢,是半点虚假也不肯做的,即便陛下在这里也一样,反之亦然。
许繁音举得胳膊发酸,屈着的膝也麻了,大长公主要替孙儿敲打敲打她这不知好歹的,她一个打工的,默默承受吧。
满堂都盯着新妇会出什么笑话,到底大长公主还是最疼爱沈微这个从小养在身边的长孙,晾了许繁音半晌,收了佛珠,示意崔嬷嬷接过茶盏。周氏松了口气,许繁音到身前时笑着饮了茶,封了厚厚的红包,其他各房见大长公主和正经婆母都认了这个新妇,自然也没什么拿乔的,各自按规矩受了礼。
敬到沈妩,她满面温和,笑道:“弟妹不必多礼,弟妹,生得真好看。”
她是除了婆母周氏外,众女眷里第一个对许繁音示好的人,不由得心生好感,微笑着对甚美的大姑姐回礼:“多谢长姐。”
沈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长辈多孩子们也不少,等她们一个个都同许繁音见了礼,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几房主母见大长公主面露疲惫,也不多坐扰人静养,纷纷起身告退。
堂内很快清静下来,许繁音犹豫着大长公主对自己的态度,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走。
崔嬷嬷过来躬身道:“大长公主请少夫人留一下。”
果然,事情没这么简单就结束呐,许繁音心中哀嚎,保持微笑随着崔嬷嬷进了里间。
大长公主坐在茶床边,被靠仙鹤织金软枕,比起方才的面无表情,眼下已经是脸色难看到极点了。
许繁音硬着头皮敛衽福身:“祖母……”
大长公主冷冷拂手:“不必扯虚礼,许氏,喜房之事我已派人告知候府,而今也不多说什么,你只带了嫁妆与聘礼家去即可。”
“母亲,御赐婚事未请旨不得遣妇归家,”许繁音还没说话,婆母周氏已焦急道:“新妇贤良淑德,只是初来乍到怯怕了些,何至于归家?”
二郎迟迟未婚,里外都说是她这个继母不称职,更有甚者道她为了自己亲子刻意耽搁,而今好不容易有了新妇,若走了真是要叫她无颜再做长房主母了。
大长公主气道:“何至于?你自问问新妇,让她自行归家已是留了体面了。”
“母亲……”
许繁音知道长辈生气,没想到气得连场面话都懒得说了,直接让她拎包走人,难怪沈微要拿钱砸她,遇上脸皮稍微薄点的贵女早不好意思地跑了。
“母亲,儿媳闯祸,给祖母和您添麻烦了,”许繁音对着周氏柔柔一笑,又向大长公主福身,“祖母,是新妇有错,新妇愿受祖母责罚,只是二郎待我极好,我一直待在深闺,初时听着传闻很怕与他相处,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脑子倒是清醒了许多,不想辜负二郎心意。”“既来之则安之,夫妻本是一体,新妇以后决不再多生事端,安安心心与二郎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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