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繁音呆呆望着洞开的门口。
来人泠泠似月,着一缎墨色便服,腰间缀一枚青玉,玉质润泽清透,一丝瑕疵也没有,可在那清泠眉眼映衬下,却也黯然失色。
真真是一张挑不出一丝一毫瑕疵的脸,皮相骨相相得益彰,眉宇间既有读书人的儒雅气度,又透着淡淡英气,多一分则粗犷,少一分则阴柔,漠漠抬眸间,风华如春霖而至,只是他神情披霜带雪,一同扑面而来的,还有拒人人千里的冷。
黄昏时分的浅金色日光切过屋檐,斜斜倾泄,勾勒出清削劲峭的身形,迷濛柔和,纤尘不染。
许繁音心中不合时宜地冒出句诗:一片湖光烟霭中。
原身并没有见过沈二郎,而提到凶神恶煞的人,刻板印象下普遍会自动带入一张难看的脸,许繁音怎么也没想到人不止不丑,而且还很好看,其貌美简直顶级神颜,
可现在不是欣赏美貌的时候,她以为沈家把她关在祠堂,锁门封窗是让她自生自灭的意思,没想到这么快会来人,偷吃果子不敬先祖还被抓了个现行。
沈微从手中苹果上敛回眸,面色冷寂:“怎么回事?”
许繁音心虚低头,讪讪道:“对不起,我太饿了,这里也没什么食物,只好……”说到一半意识到人家好像没问自己,尴尬地停住。
跟在沈微身旁的管家恭敬躬身:“郎君恕罪,都是小人的错,没管好这些……”
沈微抬手止住管家的话,淡淡扫了眼满地狼藉和托盘中的馊饭,眉头微皱,将苹果伸给管家:“收拾。”
管家冷汗涔涔地接过去,立即让外头的人进来,几个婢女皆低眉敛目动作伶俐,一丁点儿清理的动静也无,几乎转眼的功夫便已整理好。
管家领着一众下人告退,方才还哭天抹泪怕孟繁音出事的紫雁,脚底下比谁都快。
随着祠堂大门缓缓关上,倾洒在沈微身上的朦胧春光一点点撤离,直至消失,那不近人情的冷就如从骨血中散发一样,弥散寂静的堂内。
许繁音只觉止不住得心发慌,僵着身子直勾勾站着,沈微脚步才一动,她条件反射就想往后退,奈何腿上上被灌了铅一样根本拔不动道儿,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微一步步向她走来。
完了完了,许繁音害怕得闭上了眼,岂料人家根本没把她放眼里,径直略过她走到了先祖牌位前。
许繁音一点点睁眼看去。
沈微背对着她点香,静默,叩拜,一举一动淡雅矜贵。于她,却像一把无形的刃慢慢悬近脖颈,随时可以铡下。大婚之日新娘被换,刚进喜房就搞自尽这一出,是个人都不能忍,何况这个人还是出了名的不好相与,不将她狠狠折磨放干了血,恐怕难消心头之恨。
方才沈微与管家间虽没有多余的对话,许繁音却是看得明白,所谓收拾,不光收拾地,还要收拾人,他不动声色地杀鸡儆猴,毫无疑问是在暗示她如果多少有点眼色,就赶紧认罪伏法吧。
许繁音本就怂人一个,更不想英年早逝,低眉思忖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立刻否定,眼前这位怎么看也不像会动恻隐之心的,何况她给人家造成这么大的麻烦,现在说什么任谁肯定都觉得是在狡辩,代入自己想想,如果沈微这样做,她肯定也是瞅他一眼都嫌多余。
倒霉呀倒霉,别人穿越不是千金就自带系统,她可好,一来就把衣食父母得罪了,简直地狱开局,许繁音第一次尝到小命被人捏在手里的滋味,哀愁地直叹气。
青烟袅袅缓飘,祠堂内寂静可闻针落。
焦虑使得许繁音头上的包痛得更厉害,终究,再也受不了这钝刀子割肉似的折磨,眼一闭心一横,
“你好,我……”
“伤好些了吗?”一道冷冷清清的询问同时突兀响起。
许繁音没想到沈微第一句话居然是关心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好,好些了。”
沈微一手揽着宽大袖摆,弯腰将香柱插进香炉后,慢条斯理地拂平袖边:“那便说正事吧。”
许繁音自然知道正事是什么。
要么她顶着沈家长房大少夫人的头衔在祠堂关到死;要么今天就让她这个本已自尽之人悄无声息的归西,或者大胆点再往好处想想,休了她?
两人间遥隔几步,他眉宇间冷色凝结,漆眸静如深水。
甫的四目相对,许繁音心上像是被人弹了一指尖,颤颤发虚,艰涩道:“你,你说,我听着。”
“休妻对女子名声影响太大,沈家有家规,不论什么原因,只能和离不得休妻,”沈微像有读心术,一一猜到她的胡思乱想,“也没有人会要你的命。”
许繁音咬着唇,有些迟疑:“那你准备怎么处置我,和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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