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母亲云锦同陈远道一见钟情,又死于二人感情最好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她?
那时的她替父亲挡下了致命的箭,丧命于他的怀中。这样的恩情,父亲至死都不会忘记。
哪怕他于她没有爱,就这份对母亲愧疚心,他也会护她一辈子。
梅漱玉说陈远道不爱云锦,可就是她口中不爱云锦的陈远道每逢她的生辰与忌日之时都会前往宗祠小住,去怀念,去忏悔。
她说他是愧疚。
可就算是愧疚又怎样?
就怕她梅漱玉死后连一抹愧疚都抓不到,至死都没于他的心中留下一丝一毫。
那时的陈远道可以在她母亲死后不足一年内迎娶她,那他便可以于她死后一年内再迎娶她人。
她的母亲为护陈远道而死,他日日于心中忏悔怀念。
那她呢?她又该怎样去取代这一份重量呢?
他们又为什么非要去挣这于一个男子心中的重量呢?
去争夺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本就是一群不值得珍惜之人,她又何须因他们的不喜而难过呢?
这个世界上明明最值得珍惜之人便是自己。若是自己连自己都不珍视了,这个世界上又还有什么留恋可言呢?
回到府中的陈素躺于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所有人都以为陈素是因为亲眼瞧着袭白当街被刺身亡而难过,才因此将自己关于芳芸苑中。
殊不知,她只是在借着这段空隙回想上一世的事情。
从她主动投湖的那一刻起,这里所有的一切便变得不一样了。
陈素瞧着窗外飘落的冬雪微蹙眉,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了那个将自己蜷缩于角落之中的陈素。那个角落里的陈素在偷偷地哭泣,哭泣她去世的玩伴。
陈素见状立即推开门,行至偷偷哭泣的她身侧,垂眸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许是听见了她的动作,她停下来哭泣的动作,抬手拂去眼角的泪水,再偏头看向她的那一刻瞬间如烟雾般散去。
瞧见这一幕的陈素瞬间睁开双眸,猛然坐起身来,只觉得眼角湿湿的。
她伸手摸向眼角的泪水,下意识地移动到唇边,舌尖舔过指尖,“原来泪水是咸的。”
她以为人只有在心里苦的时候才会落泪,原来在思念某一个人的时候也会落泪,原来这泪水不是苦的,原来……它是咸的。
醒来后的陈素唤了声孙婆子,孙婆子绕过屏风行至陈素身前。
陈素透过窗子看见了那浓重的夜色,见孙婆子进来了,才道:“孙婆婆,我饿了。”
孙婆婆早已替陈素备好了晚膳,不过她这一觉睡的时间太长了,需要去热一热。
“老奴这就去准备。”孙婆子领命退出房内。
不久后热腾腾的饭菜重新端入房内,都是一些养胃驱寒的饭菜。
陈素用过餐后,孙婆子将餐碗退下。
正当她准备再度回内堂休息时,一偏头便瞧见了那立于院落中的身影。
那道身影陈素曾远远望了十余年,他总是这般,想要靠近,但又是避得远远的。
陈素知晓曾经的她最想得到的是父亲的爱,可他的爱藏得太深,她感觉不到。
甚至于同代卿成亲前,她都认为陈远道不爱她。
若非那日临行前,陈远道死死地拉着她的手不愿放开,陈素怕永远也瞧不出他那藏匿于心中的爱意。
在她被送上花轿前,陈远道握着陈素的双手,贴近她的耳侧,用那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到的嗓音道:“若他待你不好,可和离归家。若他欺辱于你,可杀之,所有后果由为父一人承担。若他残害你,为父必亲手杀之。”短短的三句话,承载了他那藏匿于心间的十余年的爱意。
可他真的爱她吗?
当他接受威远将军府的提亲之时,他的心可曾痛过?
他对他的爱意究竟是维持了十余年,还是只有于她即将出嫁之时,就那般短暂地爱了她一下呢?
望着门外的那抹身影,陈素不由得抬起手,抚上左胸膛,那心脏跳动的地方。
她问那曾经属于这颗心脏的主人,“你愿意原谅他吗?”
属于这具身体的心脏有韵律地跳动着,没有任何的波澜。
陈素有些读不懂她的情绪。
她是想要告知她不愿原谅他呢?还是想要告知她,她从未怪过他呢?
她应当是从未怪过他吧?
若不然也不会做好当晚手刃梅珂之后便自尽的想法,只为不拖累她的父亲。
那时的她处处为她的亲人所着想,可又有谁真正地为她而着想呢?
或许曾有那么一个人真正地为她着想,但他却死在了她成亲的那一日。
望着门外的身影,那些属于前世的记忆不断地涌入脑中,驱使着她去做一些事情,驱使着她去见一些人。
带着这些想法,陈素打开这紧闭的门,抬眸望着那站于院落之中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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