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虽未瞧见那射箭之人的身影,但此时她的心头却涌上一股熟悉之感。
她将袭白放倒于地,半蹲着,拔出她那插于胸膛的箭,细细瞧着。
这箭瞧着像是威远将军府的样式,可若真是威远将军府派人来杀袭白,又怎么可能会用自家的兵器呢?
杀袭白的人绝不会是威远将军府的人。
可若不是,那又会是谁呢?
细细思索着,陈素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张脸来。
“不可能,”想到那张脸的陈素不由得阖上双眸,深吸一口气,握着箭柄的手倏然紧了几分,良久才重重吐出那几个字,“不可能是他。”
街上发生暴乱的那一瞬,监察司的众将领立即把控了周边,搜寻可疑之人。
他们要将袭白的尸体带走,陈素没有阻拦,转而将刚从袭白身上拔下的脸递于侍卫手中。
“陈大姑娘,您需要同我们走一趟。”侍卫礼貌邀请。
陈素朝着侍卫点点头,遂同侍卫一同前往了监察司。
仵作前来验尸,确认袭白是一箭毙命,不过死之前,袭白受尽了凌辱,身上皆是男女欢爱的痕迹,甚至患上了花柳病。
闻言,原本一直扮做失魂落魄的陈素脸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她晃晃悠悠地行至袭自身前,依旧扮着那副主仆情深的模样,倏地趴于那盖于她身上的裹尸布之上放声大哭。
“究竟是谁!”
陈素紧紧地抓着那裹尸布,哭得撕心裂肺,“究竟是谁这般凌辱于她!”
监察司李中丞瞧着陈素这般模样只微微摇了摇头,转而派人通知了陈府之人,将陈素领回了陈府。
孙婆子瞧见陈素这浑身是血的模样连忙心疼地“哎呦”两声,连忙将陈素扶回了芳芸苑。夜里陈远道来芳芸苑探望陈素时,陈素泪眼婆娑地仰头瞧向陈远道,哽咽着道:“父亲,袭白死了。”
陈素自小便一直被养于芳芸苑中,家中的姊妹兄弟不愿亲近于她,只有袭白于芳芸苑中伴着她。
她拿她当玩伴,当朋友,哪怕她并不愿听她多言,她依旧珍视着她。
可偏偏她不珍视她。
往前有不少被送来芳芸苑的下人都因为陈素孤僻的性格而离去,只有袭白留了下来。
那时的陈素以为袭白是喜欢她才会伴于她的身侧,没想到,她不过是梅氏派来监视她的一枚棋子罢了。
袭白是被梅氏买回府中的,她的卖身契在梅氏手中,那日她落水之事,梅氏也曾有参与。
她们都不愿她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那时的陈素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才会于府中备受偏见,也是因此梅氏才会不喜她。
她可真傻。
梅氏怎么会因为这些而不喜她呢?
她不喜她不过是因为她是云氏之女罢了。
陈素的母亲为前宰相嫡女云锦,云锦自幼长于宁城,拌于云老太太膝下,陪云老太太出行是遇见陈远道,二人一见钟情,待他考取功名之后成亲。
一年后生下女儿,取名陈素,小字昭珩。
陈素出生后不久,陈远道擢升为监察御史,前往望都城任职。
随行的车马一入望都城便遭遇了乱党埋伏,云锦为护陈远道而中箭身亡。
乱党被悉数缉拿,多数咬舌自尽,只有少数被关入牢中,大刑伺候,于德隆十七年冬月十一问斩。云锦的死永远是陈远道心中的一根刺。
每每到云锦的忌日,陈远道总会去祠堂住上一月,来怀念她。
梅氏不喜陈素,也不过是因为她的那双眼睛像极了她那死去的母亲。
陈远道每每瞧见陈素那双眼睛时便会想起那为护他而死的妻子,多次因她而忽视她这个再嫁妻子。
嫉妒心于她的心中作祟。
她讨厌那些与她争宠的女人,哪怕那是陈远道的女儿。
陈素犹记得上一世她嫁离出陈府之前,梅漱玉替她梳妆于她耳畔说的那些闭耳言论。
“你当真以为你父亲是爱你的吗?”梅漱玉替陈素绾发,插簪子的手突然加中了力气,划破陈素的头皮,“他不过是瞧见你的这张脸而于你和你的母亲心生愧疚罢了,他从来都不爱你!更不爱你的母亲!”
闻言,陈素不由得握紧了那搭于膝盖上的手掌。
她望着镜中的梅漱玉,眼含泪光,几乎下一刻便会痛哭出声。
可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她不能因此而招惹上了晦气。
她忍着那于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良久才只吐出一句话来,“母亲放心,待您走后,父亲也会这般待您。”
梅漱玉闻言扶着陈素肩头的手倏然一紧,垂眸望着镜中人的眼神冷冽,几乎下一刻便会掐死她。
望着梅漱玉此般神情,陈素知道,她听懂了她话里的含义。
既然她说陈远道不爱她的母亲,更不爱她,那父亲便是会真心待她吗?
她这话,倒是说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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