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清了清嗓子,他开口问道“你联系的是地府哪位?姓甚名谁?领头管事又是何人?”
这三个问题让对方有些错愕,继而那道士停下了手,表情一改初始的恶毒,他哈哈笑道“原是同道中人,道友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什么,贫道并不认识什么地府,也从无与人勾连,若是道友碰到什么难事,也可进屋来与在下一叙。”“师傅,他在骗你。”身边的孩子率先提醒了一句。
福生摇了摇头,在对方话刚说完,便抬手甩出手里的那枚石头。
石子不大,也就小半个手心大小,从先前那人踏出的脚步以及施展的道法来看,此人实力估摸着也就在二三品散仙这个层次,体魄更是不如一些武夫,即是如此,福生这一记石子还是收了不少力道的,若不小心恐将伤了对方性命。
这一记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那道士眼睛瞪大,继而眼睁睁看着那石子打在他的膝盖上,道士向前一个踉跄,左腿吃痛的同时,眼睛却已经看见一团黑影闪过落在了自己鼻子前。
他吓得一头是汗,却见那黑影原是一只沾了泥的靴子,此刻那靴子在离他只有三寸的地方停了下来,后慢慢放下。
那人不知何时抱着孩子站到他的面前,随着这一记像是警告的脚落下,屋子里那无数人影样的黑色雾气四散着逃去。
可它们刚一钻到门窗,即可悲的发现平日里能自如穿行的房屋现在像是真正厚实的泥土铸成。
孩子一眼认出这些东西都是冥界的鬼魂,而那些家伙也发现了他这位灵童。
于是,双方在短暂对视中猛地由黑影发动了进攻。
孩子在福生怀里只感觉自己像是飞起,继而看见福生将地上的道士手里的桃木剑用脚挑起,接着那木剑滴溜溜在空中转了个圈,周围黑影们触及无不是尖叫出声纷纷避让。
福生没用本门或神皇派的剑法,他只是挥剑的速度够快,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快到所有人都能冷静下来,听一听他要说什么。
当桃木剑在空中急转直下顿到地上,所有黑影只蜷缩在一起,像是一团猫在蠕动。
门口,已经呆若木鸡的道士听到这陌生人放下孩子后,开口道“关门。”
愣了一下后,道士连忙关上门去,他畏畏缩缩的站在房间的一角,孩子则聚精会神的打量起地上那滩黑影,身后有福生照应,孩子颇为胆大的走近几步,他嘴巴的一边憋着像是在憋什么坏水。
就见这位人小鬼大的家伙来回这么渡了几步,继而老气横秋的开口问道“我也不为难你们,各自立个毒誓,若我问得有半点假话,自愿去毒舌地狱受罚。愿意的就站到我面前来。”
福生没去掺和,他本身其实并不算特别了解地府制度,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地府中,无论鬼神其实皆不畏死。死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有比死更痛苦的则是接受来自十八层地狱的酷刑。
孩子显然是更了解地府里人们究竟怕什么的,但当他如此说完,其余黑影竟不发一言,显然没谁愿意出面当这个出头鸟。
见交涉不行,孩子顿感脸上无光,他表情开始变得阴恻恻的,手中举着的火把也慢慢靠近那团黑色的浓稠团块。“不说是吧,那好,我们就来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福生眉头微微皱起,他在孩子伸手之前将对方拦下,继而看着孩子有些迷惑的眼睛,福生只微微摇了摇头,他道“莫让外道迷心性。”
说着,他举过孩子手中的火把,对着那边的道士,在对方惊惧的眼神中,福生声音淡漠的传来。
“与地府勾连,依据道门新修律令第二十三条第一则,我可当众斩了你!”
福生一句话宣判了对方死刑的同时,门外诸多黑雾皆散去。
黑狗开始在院子里狂吠,没了黑雾屏蔽,它清晰的嗅到陌生访客的气息。院内,各处传来的杂乱响声,预示着道士们纷纷起来,很快这里的异常就要被发现。
清虚观内除了他必然还是会有其他的同伙,又或者整座清虚观本身就是地府安插在人间的一处据点。
眼前之人很显然拥有能掀翻整座道场的恐怖实力,从始至终,他甚至都没展现过一丝一毫属于道门的法术。
“你到底是什么人?”
福生默默听着外面的动静,他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他们中应该不全是你的同伴吧,所以你是觉得我不会杀他们?”
说着,他笑了起来,手里桃木剑一把丢出准确命中身后一个试图偷袭的黑影身上。
那黑影惨叫着化作浓烟消散。
这声凄厉的叫很明显让周围人都会听见。
“疯了,这个人!大家跟他拼了!”
越来越多的黑影拔地而起,站在福生身边的孩子则摆开架势,手里的火把被他对着外面。
福生朝前,一只手抓住对方的脑袋,在他那惊恐无比的目光中,用空着的一只手于胸前画了个符号。
道士眼眶当即涨大,他认得这个符号。“去!”
无声念完咒语的福生,轻启嘴唇,与此同时,他画着符的左手顺势推了出去。
那道士脑子当即空白一片,只嘴巴里念出了意识之前的那两个字。
“玄门”
道士意识丢失之前,一根根黑色的丝线已经顺着头顶蔓延到他神魂内部,左手上的符号只是幌子,他真正能使用的还得是能侵染人神魂的魔念。
从生死中归来,张福生丢失了大部分的道行,他清楚自己经历了什么,其中哪一种单拎出来都足以让旁人咋舌。
躺在那片河滩中时,福生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活了过来。
那时的他抬头望着夜空,只感觉身体里有一个人彻底的死去了,而他则被保护好,活了下来。
所幸,没了道行,但知识和剑术尚在,他已然不再是过去的张福生了,这一点无论是谁,哪怕是他自己也不得不去承认。
他很迷茫,人生走到如此境地,地府的仇怨,天庭给予他的厚望,人间的种种,到头来,只有他才是那个不能容于世的。
如今,他时而会因为体内的魔性复苏而不得不去分摊精力做到时刻压制,又在有了一名徒弟后,开始真正明白自己的师傅当初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复仇的渴望依旧热烈,对于顾湘君,他明白,自己若是真想为她好只有远离,逃到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忘了有这么个人时,那么所有针对他的恶意才不会找上这个姑娘。
屋子里,所有阴魂在那一瞬间都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魔气。
站在福生面前的道士双目赤红,鲜血一瞬间充盈了他的双眼,几滴血泪从他眼角流落,但他却浑然不知。
“桃生,过来。”
做完这一切都福生只是拉着徒弟的手站到一旁。
那团黑影中窜出的几人当即慌了神色,它们四下对视了一眼,继而异口同声道“你是圣主那边的?”
福生没做理睬,他拉着徒弟的手,将身形隐没在了阴影之中。清虚观内,人鬼之间的争斗异常凶猛,那一晚,听说死了几位年纪大一些的道士,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
从阴影中走出,已经是回到了城中,福生将孩子放下,后者则拍了拍手上的灰,他嘿嘿笑道“师傅,我其实早就看出它们是哪边的人哦。”
福生只笑着,领孩子走在回去的路上。
在地府中,各类鬼卒,其实都有自己的特征,福生这些没怎么下过地府打的交道不太多的人往往很难辨别,但孩子可是地府里长大的,他能看不出吗?
“这类做寻常游魂打扮,且鬼鬼祟祟不以真面目示人的,一般都是夜巡鬼王,散殃的部下。说起来,当初我还在妈妈宫殿的时候,远远的见过这个散殃一眼,嗯…怎么说呢,很奇怪的一个人,他的脑袋像个白煮蛋,身子瘦长像是刚炸出来的麻花,一前一后两张脸,四个胳膊,各提着一杆灯笼。哈哈,师傅你说奇不奇怪。”
孩子的描述异常惊悚,但福生只是点了点头。
这次揪出几个杂碎并不代表什么,究其根本,幕后躲在这河东道的那些人还是隐藏在水下。对于福生的行为,他们大概率会认为是一次挑衅,不过鱼会不会上钩,就只有等待了。
“桃生,这段时间功课准备的怎么样了?”
走在路上,福生突然问起这个。孩子歪了歪嘴,似乎脸上有些抗拒道“嗯…差不多吧。”
“那等这次考试出来,为师教你一些符咒的入门基础。”
“真哒?诶,师傅我可听清楚咯,你终于要教我法术啦!”
街上,行人渐少,孩子抓着大人的手,蹦蹦跳跳的从一个阴影走向另一个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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