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两位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武人,这贸然闯进来的贼厮到底是什么来历?长呼出一口气,持刀闯入的那人抖了抖手腕,随着他起身,身上那重达几十斤的链甲哗啦啦一阵响动。
周围还能站着的已经不到五人,他们离着那汉子老远,既想逃又不能逃,在那犹犹豫豫。
站在原地的汉子咧着嘴,他扯动着的嘴角上胡子拉碴显得很是粗鄙,也只有他真正停下,才有人看清他右眼眼角到耳朵那里有一条很长的伤疤,看伤口不像是刀伤。
那几十公斤重的甲胄编排在一起,像是一件会说话的雕塑,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一声来自地狱般的呼喊,那声音雀跃中透露着无法言喻的渴望,它说道“让我们玩的更刺激些,如何?”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
那野兽般的汉子目光在场上众人身上一扫,竟直接朝二楼奔去。
受到无视的方脸汉子,顿时有一股无名怒火涌了出来,而身旁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吴念堂只是挑了挑眉毛,似乎打定主意不在出手。
“老子会怕你不成?”那方脸汉子手腕一拧,抓着地上的一柄断刀就冲向那人背影。
呛啷一声,无数火花迸溅,先前那要上二楼的汉子大步流星,身后却又劲传来,他头也不回的只凭手中刀势而随手这么一挥。
那一瞬间,好似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刀之上崩塌倾碎,刀未至,意先发。
方脸汉子在那摧枯拉朽的一刀里感觉到了自身的渺小,也深刻认识到了自己与对方境界上的不足。
也许是汉子仍留有余地,也许是对于刀客间的惺惺相惜,汉子那一刀去势虽快,但临到末了却已经呈收刀的姿势,只是以势头喝退来者。
抓住这一线机会的是始终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吴念堂。在武学中,一口气起,方有气盛气衰才能再有气盛复衰,而眼下那厮不论收与不收这手,招式用了,气已全出正是衰时,也正是他出手的最好时机。
无数黑色的墨点如雨水般倾出,那汉子脸上真正流露出杀意,他手上长刀猛地一撇,就在吴念堂惊愕道睁大的双眼中,看见那刀身上携带着无匹的气势正朝着自己猛地劈来。
那是一道刀罡!
吴念堂避无可避,可刀罡极宽,眼瞅着要飞来削去他的脑袋,门外有一纸令符悄无声息的飞来,打偏了一点那刀罡。
即便如此,那刀势也掀去吴念堂半个胳膊,他倒在地上流血不止。挥出那一刀的刀客并没回头,而是直接走了。
昔年南诏有刀客,以武证道,所创意气,刀罡所过皆是琳琅一片。
门口,伸着个脑袋往里小心瞅了眼,方知有却埋怨道“反正也不是什么好鸟,你何苦给咱惹这个麻烦?”
我嘿嘿一笑,也没去解释。
但身旁的福生眼里去盯着那桌上的半只烤乳猪。我看着一堆还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心说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些个好东西呀。
二楼,早已去的七七八八,早先在那汉子出现之际,薛宋斌的脸色就不太对,他嘴唇发紫,若是有人注意到他恐怕还会发觉这小子浑身战栗似在哆嗦。
“很快,这里就会有官府的人介入,那人再厉害,能抵得过一整座城的官兵?”马车里,薛老爷回看了眼宴宾客的大楼,眼里流露出狠厉的凶光。
二楼上已经空无一人,刀客在一楼耽误了太多时间,目标都已经走光,他看了眼外面被堵的水泄不通,想了想一跃而下逃去不远处的江水里。
坐在一楼的我,望了望四周,也就我和福生还有方知有躲在个犄角旮旯的角落里吃着别人剩下来的饭菜。
“别客气啊,想吃什么拿什么。”方知有从怀里掏出一堆裁剪好的布匹,一看大小正适合打包饭菜。
我一边搜刮上面的饭菜,又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既然算中这刀客来捣乱,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这薛家一声呢?”
方知有左手捏着只鸡爪在那啃右手则有条不紊的打扫残局,听到我的问话,他抓起旁边一块别人还未用过的白布,随意抹了抹嘴道“天机不可泄露,再说了,他来寻仇关我什么事?今天能蹭这一顿是我自己的本事。不过,你要想知道更多我可以帮你再算算。”
说着,只见他掀起桌上一块炖烂的甲鱼盖,拿到自己面前,轻念了句“得罪了。”两手似铁钳,咔吧几下就把这龟甲给掰断。好巧不巧,刚好六片。
接着就见他用手沾了点汤,在桌上画着什么,然后龟甲被他拢起来丢桌上。然后,他又开始算了起来。
我反正是看不懂这些的,只是,不论是请卦还是定卦,至少也该整的正式一点吧。
看着桌上那油腻的一片,我心下不由得有些咋舌,寻思这家伙怎么还是看着不太靠谱的样子。接着就听见他一声“有了!”
随即,这胖子一边瞅着那已经打上二楼的刀客,一边用手在胸前比划着什么。
我见这货眉头缩成了个八字,好奇道“有了什么?”方知有舔了舔嘴唇,他语气有些不确定道“好像是情劫。”
和他一样,我也是一头雾水。
城中,幽暗湖水底下,汉子身上升腾起的热气迅速蒸发起体内寒意。
“真是浪费时间!”一个声音,从汉子的嗓子里响起,那声音冰冷刺骨,好似寒冬腊月里的幽灵,冰冷的全然不像一个人的声音。
“闭嘴!”
坐落在城中一角。
阁楼上,女子将盒子里的一张白布叠好揣进怀里。
在她的家乡,那里的女孩总要在新婚之夜将一张白布垫在身下。倒不全是因为要验什么处子之身之类的,而是她自小身上便下了一种蛊,这蛊无害,但若是有人破去女孩的身子,便会有蛊虫从下体落出。当然,若是女孩不愿意,那么这蛊便是杀死那人最好的武器。
因此,这种蛊一直充当着守护神的用处,久而久之,女孩们也会在新婚之后将守护了她们前半生的蛊虫给好好保存有的埋葬在地里,有的被纳入锦盒里一直珍藏。
女子瞧着那镜盒上刻有的一个玉字,愣愣出神。
她回想起在南疆时的生活,父亲作为一名铁匠,从来也不去管她,只闷头不语的终日待在他那间铁器室里。
不怎么认识字,也不曾见过外面的世界,一直以来住在那小小村落里,守着热乎乎的灶炉,等待着父亲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
那时候,他还没来,所以日子尽管无聊却也不显得那么难熬。
女子单手撑着脸颊,在满是香薰的房间里,她感觉,这里有点太腻了,就连空气都是那种糯糯的甜。
这间阁楼离市集很远,也没什么人会在此往来,没有森林也没有虫子,没有春天的声音也没有秋天的气味。
如果,父亲还在的话,她也许最终还是会选择留在山里。
某一刻,她看着天空中飞过的流星,就好像看见了十三岁那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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